沈淑嫻的投喂頻率漸漸降了下來。
最後四個人都吃得略撐,蘇仰覺得自己像個吃飯機器,除了碗裏的東西什麼都不敢想,沈淑嫻給他夾什麼就吃什麼,沒有浪費一滴的湯汁。蘇仰起來幫忙收拾碗筷,跟沈淑嫻一塊兒進了廚房。
飯後,孟尋叼著一根牙簽坐在沙發上,摸了摸自己的啤酒肚,然後一言不發地盯著孟雪誠。
孟雪誠被他看得激靈一下,然後憋著氣說:「爸,我想和你說件事。」
孟尋低低地嗯了一聲,端起茶杯往書房走去。
孟雪誠把房門關上,鄭重其事地看著孟尋,有了沈淑嫻的定心丸,他也不再拐彎抹角:「我和蘇仰在一起了。」
孟尋背對著孟雪誠,他放下手裏的茶杯,久久不語。
孟雪誠握了握拳,認真地說:「不是刻意要瞞著您的,我們剛確定關係不久,最近手上又有案子,所以——」
孟尋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放在桌上的鉛筆都被震得滾了下來,他粗重的呼吸聲來回刺激著孟雪誠。
孟尋轉過身,頸上青筋暴起,話語從喉嚨深處嘶吼而出,像一隻發狠的獅子,用極為威嚴的聲音警告孟雪誠:「胡鬧!真是胡鬧!」
書房裏的氣氛凍得幾乎都要結成冰,孟尋指著他:「你本事大了對不對?」
「爸!」孟雪誠堅定地說:「我沒有鬧,我是認真的!」
孟尋臉色漲紅,鼻孔都要冒出煙來:「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知道,我喜歡他。」
孟尋渾身的火氣的燒了起來,甚至有一部分火苗失控地點在孟雪誠身上:「你知道……你知道個屁!你知道蘇仰是什麼人嗎?你敢跟他在一起?我讓你跟著他學點東西,不是讓你們在一起,懂嗎?」
「我當然知道!」孟雪誠平靜地注視著孟尋憤怒的眼:「我不管他是什麼人,我就想跟他在一起,過一輩子。」
孟尋臉色一變,劇烈的爆發後讓他沉靜了一點,他生生克製著自己的氣息:「他和你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可以為了給齊笙和若藍報仇,拚上自己的命。你以為他會為了你而放棄這個想法?」
孟雪誠的聲音提高了一點:「所以我更要陪在他身邊!我不用他為我放棄任何東西,他要報仇我就跟他一起,我不會讓他一個人去冒險。」
孟尋沒說話,脖子拉成一條緊繃的線,這寂靜的幾秒仿佛度日如年,在無聲中輪轉了四季,直到寒冷的冰點散去,孟尋才重重呼出一口氣,故作輕鬆一笑:「你最好記住你說的話。」
孟雪誠:「啊……?」
什麼情況?
他愣在原地,滿眼不可思議,舌頭都打結了,隻能幹巴巴地看著孟尋的眼,試圖在裏麵挖掘到一絲半點不對勁的地方。孟尋在他的目光下拉過辦公椅坐下,靠著柔軟的腰墊,捧起自己的茶杯,剛才那副歇斯底裏的樣子徹底消失不見。
孟尋眼皮也不抬,從鼻子裏哼了聲:「我看小蘇是瞎了眼。」
這……是活在夢裏?孟雪誠第一次覺得自己的神經如此脆弱,可以輕易被孟尋拉扯成幾段,玩夠了再把它們揉成一團,草草地塞回自己的身體裏。
孟雪誠整個人都淩亂了,他小聲試探地:「您答應了?」
「不答應又能怎麼辦?從小到大你聽過幾次話?我說的話在你耳裏跟放屁一樣不是?」孟尋盯著杯子裏的紅濃剔透的熱茶,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神忽然暗了幾分:「我不管你,你們自己想清楚就好。」
孟雪誠強忍著內心的喜悅,重重點頭,像是宣誓一般虔誠:「一定。」
孟尋喝了一口熱茶,問:「你倆住在這兒了笑笑怎麼辦?」
孟雪誠:「最近接到案子才住在這邊的,上班比較方便。而且這段時間很忙,沒時間照顧她,蘇仰的阿姨就把她接走了。」
孟尋瞪著眼,想到了一個非常嚴肅的問題:「你不是煩小孩兒嗎?」他想起了孟雪誠小時候欺負沈瓷的畫麵,一個男孩還要跟自己妹妹搶玩偶,孟尋警告他:「你給我老實點,別欺負笑笑。」
孟雪誠頓時委屈了起來:「我沒欺負她……」
孟尋沒有接話,拿起茶杯開門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