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後讓開,琢磨著來者是何人。
“修先生是嗎?我是歐陽先生派來的人……丫頭,我來了……”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彪叔。
“彪叔,你來得正好,瞧啊,我爸找到了……”
看到熟人來救自己,秦芳薇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彪叔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到了一老者,在確定對方正是自己找了十幾二十年的人後,他先是上前行了個軍禮,舉止是極為冷靜的,眼神卻是無比熱切的,聲音也是異常響亮的:“原特戰旅特戰隊雄鷹三縱隊陳彪,奉命來營救戰友。彥隊,你讓我們找得好苦,你讓老首長念得好苦……”
他一個箭步就上前握住了歐陽彥的雙手,老眼頓時變得通紅,幾欲落淚。
熟悉的軍禮,凜冽的聲音,讓歐陽彥不由自主就憶起了軍旅生涯,如今猛然回首,那些年的鐵血軍營生活就像午夜的夢境,竟變得遙不可及了。
“陳彪?我記得你。出任務時,你剛剛入伍是不是?”
在塵封多年的記憶當中,歐陽彥找到了一張青澀無比的少年臉龐—和如今這張臉孔一比,自大不一樣了,可輪廓還是有點像的。
“對對對,我們新兵組織過一次籃球賽,結果被你們特戰隊打得屁滾尿流……”回憶當年,彪叔感慨萬千,“不過現在不是閑話家常的時候,彥隊,我這就帶你下去。我們的人在下麵接應。”
“好……那就麻煩你了……”
歐陽彥摸索著從輪椅上站起來。
“修先生,還得請你幫忙斷後。我先帶彥隊下去,你再帶芳丫頭下來。”
彪叔和修敏祺說明了一聲。
他之所以這麼安排,是因為一、芳薇的身手不俗;二、聽說修敏祺的跆拳道也十分厲害,而當務之急是將沒有任何戰鬥能力的歐陽彥帶到安全地帶。
“沒問題。”
修敏祺一直戒備著房門,隻聽得他哥哥在外麵吼著:“把門給我炸開!”
形勢是相當危急的,歐陽彥行動不便,理應先走,然後是秦芳薇,最後才該是他。修敏鞠再心狠手辣,也不可能對他這個唯一的弟弟痛下殺手的。
在秦芳薇的幫助下,彪叔背著被囚禁了二十幾年的歐陽彥通過繩索滑了下去,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當中。
見此情形,她重重鬆了一口氣。
可是,幾乎在同一時刻,伴著砰的爆炸聲,房門生生被炸開,緊跟著兩顆雷被扔了進來,引發了另一波爆炸……
秦芳薇在躲避的同時,看到有什麼東西飛了過來,而後那東西狠狠砸到了她頭上。疼痛感襲來時,她的意識漸漸就消失了……
她醒來時,是在一間臭氣熏天的幽暗屋子裏,四周都是披頭散發的女人,有年少的,也有年長的,一個個蜷縮著坐在鋪著草席的地麵上,各種排泄物的氣息濃鬱得可以把人熏死。
地上蟑螂、老鼠肆無忌憚地出沒著,成群的蒼蠅嗡嗡地飛舞著,潮熱感讓人無比煩躁。
一麵鐵柵欄將屋子隔開,她們都被關在一個籠子裏,而外麵是一條走廊,對麵則是另一個籠子,裏麵同樣關著好些人,卻是一些男人。
秦芳薇轉著眼珠子,感覺身上到處都疼,心下則想著:這裏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哦,她被炸飛了,然後不省人事,最後她出現在了這裏。
這說明,她被敵方捉住了。
那麼,修敏祺呢?
還有,這裏是哪裏?為什麼會關了這麼多的人?
她坐了起來,看到那些人臉上的神情全是漠然的,就像死去了一般,沒半點生氣,都自顧自坐著,彼此不交談。
另一頭,一個孩子躺在地上,雙眼緊閉,嘴裏喃喃叫著:“水,我要水,我要喝水。媽媽,我想喝水。媽媽,我要回家……”
一個比較年長的圓臉女人坐在那孩子的身邊,眼神空洞地望了望邊上已經幹掉的水瓶,幽幽的歎息聲在這令人作嘔的空氣裏飄散開。
秦芳薇站了起來,提步過去,撫著那個孩子的額頭。小孩的額頭滾燙滾燙的,小臉通紅通紅的,呼吸很急促。
“在發高燒。”
圓臉女人開口,聲音沙啞得不行。
“哦,這裏……是什麼地方?”
秦芳薇的目光從同一個牢籠裏的女人們臉上掃過,發現這裏一共有七個女人,生病躺著的這個女孩子十歲左右,五官還算秀氣;圓臉女人三四十歲,嘴角有一顆痣;鐵柵欄邊上另外靠坐著四個,年紀分別在十七八歲到四十歲之間,兩個長發,兩個短發,一個閉著眼,一個在捉跳蚤,一個輕輕地撞鐵柵欄,時不時念叨一句:“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還有一個呆呆地望著通道的盡頭,似盼著奇跡發生。最後一個就是她自己。
不遠處擺著一個塑料桶,一個長發女人突然站起來,將褲子一脫就坐到了塑料桶上,當著所有人的麵方便了起來……
一陣陣惡臭頓時彌漫在這渾濁的空氣當中。
可是,沒有人覺得這種行為多麼讓人作嘔,好像在這裏,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
秦芳薇看得好一番心驚肉跳。
“告訴我,這裏到底是什麼地方?”秦芳薇一把抓住了圓臉女人的衣襟,問得急切。
“地獄。”
圓臉女人吐出兩個足以讓人哆嗦的字眼,呆滯的目光從她臉上掃過,將整個牢籠瞄了一遍,而後落向外麵,又掃了一圈其他牢籠裏那些被關著的人,最後在唯一能照進陽光的一個窗口處停了下來,就這樣貪婪地看著,嘴裏喃喃地說著:“隻要進了這裏,就等於進了地獄。那些人都是惡魔,會把我們一個個推出去賣掉。我們一個個會死去,被燒成灰,變成肥料撒在田間……”
那嗓音,那語氣,那表情,讓秦芳薇不寒而栗。
“疼……媽媽,我疼……”
生病躺著的孩子低低地叫著,臉上盡是痛苦之色。
秦芳薇過去檢查起她的身子,此時是六月,衣服穿得少,所以一查就查到了。那孩子的腰部貼了一張醫用敷貼,白色的敷貼下有液體在滲出來,早失去了它原本幹淨的本色,嫩嫩的肌膚則紅腫得離譜……
她看得一呆:“她……她這是怎麼了?”
“腰子被摘了。”
痛苦在圓臉女人臉上一閃而過。
聰明如秦芳薇一下就反應過來了,身子本能地打了一個寒戰。這裏想必就是傅禹航所說的非法人體髒器交易者所經營的機構,而這些人就是人體髒器的供給者。
用健康的活人之器官,去救得了絕症而急需換器官的病人,親眼見到之後,她深深地震撼並恐懼了。那些經營這個市場的管理者要有多殘忍,才會做這種人命買賣?
這比起販賣毒品,比起拐賣婦女兒童,要可怕上百倍千倍。
毒品毀的是人的健康;販賣婦女兒童,拆散的是家庭,但或許他們會在別的地方存活下來;而這種器官交易,毀掉的卻是一個人最珍貴的生命。
“然後呢?她會有怎樣的下場?”
秦芳薇跪坐在草席上,用自己的鞋打死了一隻想爬到孩子身上去的蟑螂。
“她的另一個腎也會被摘掉,在其他器官都被訂下之後,她就活到盡頭了。很多人被拖出去之後就再沒有回來,但凡被拖回來的,都是沒談攏價錢的……”圓臉女人一臉的嘲弄,手輕輕撫上那個小女孩的臉孔,“這孩子有一雙美麗的眼睛,但是她的眼角膜已經被人訂下了。”
汗毛根根豎了起來,秦芳薇覺得自己有點暈,呼吸有點急。
“你看到很多人都被拖出去了?”
她冷靜地平複著自己的情緒,想獲得更多有用的信息。
“對。”
“那為什麼他們不選你?你會被留下的原因是什麼?”
這裏麵肯定是有原因的。
圓臉女人的注意力落到了她臉上,說:“你是第一個這麼問我的。”
“哦!”
“所有人剛來時都會痛哭流涕,都會大吵大鬧,然後一個個認命,連話都不想多說一句,就這樣成天成天地坐著,唯一的盼望是晚上可以多搶到一點食物而已……”
“大姐,你能說重點嗎?”她忍不住打斷圓臉女人的話。
圓臉女人臉上勾出一抹古怪的笑,終於回到了正題上:“因為我是熊貓血,我的血可以賣到天價,我的器官也可以賣到天價,所以,他們暫時舍不得用我……”
原來她是他們養著的造血活體。
秦芳薇瞪大眼,一陣沉默後又抬頭,望了一眼對麵籠子裏那一群死氣沉沉的男人,一個個萎靡不振的,都像得了重病一般靠在那裏。
“他們……是不是都被下藥了?”她猜測著。
“嗯。”圓臉女人點頭,“他們在食物、飲用水裏都下了藥,不吃就得餓死,吃了就腿軟無力。一般剛被送來的都會被打上一針,像你這樣的,很少……哎,你臉上的傷是怎麼來的?”她指指秦芳薇額頭上的傷。
秦芳薇這才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不知何時,那兒被貼了一個創可貼。
“哦,不小心被砸到了。”回答罷,她再問,“我進來多久了?”
“你睡了快一天一夜了,馬上太陽就要下山了。瞧那邊,隻有傍晚時分,窗口才會有一點陽光照進來。這裏是地下室。”
圓臉女人望著那照射進來的微弱陽光,對自由的渴望寫了滿臉。
一天一夜?她竟睡了這麼久?
秦芳薇下意識地往手臂撫去,定位裝置就安在那裏,她失蹤這麼長時間,大哥他們可知道她被轉移了?
一摸手臂,她的心不覺一沉。那裏也貼著一個創可貼,皮下那隱約可以摸到的定位裝置竟……竟被人剜走了……
哎呀,慘了,她這是和他們徹底失去聯係了嗎?
這個世界一直是這樣的,有美好的一麵,也有可怕的一麵。
美好的世界,每個人都會懷念,都想擁有;而可怕的,每個人都想逃避,都不願麵對。
可事實上,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隻有麵對才能將問題解決掉。在這世上,除卻死亡,除卻老去,其實任何問題都能得到解決。但是,因為能力有大小,所以有些人解決問題時很困難,有些人則像吃大白菜一樣簡單容易。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大家合作互助,那不光問題會得到解決,他們還能互相學習,共同進步。
有時,一個人無法解決的事,一群人則可以輕鬆搞定。團結就是力量,這話絕對是有道理的。
秦芳薇這一生,幸福的時光享有過,痛苦的煎熬也經曆過,而幸福總是讓人貪戀的,痛苦則總是令人避之唯恐不及的。
而今她陷在前所未有的危機當中,和外界失去了聯係,麵前所看到的是一群被極度壓迫、殘忍囚禁著的可憐同伴們,而這些人幾乎沒有反擊之力。
難道他們就此隻能坐以待斃嗎?
不,她得自救。
在這些人被處理掉之前,在對方想要粉飾太平之前,奮力一搏才有生機。
羅玎璫說過的,隻要她和修敏祺一起來,她就不會有性命之憂。她相信羅玎璫,事發的時候修敏祺也在房裏,如果他被抓了,那麼他可能也被送來這裏了,所以他應該就在外麵……
牢籠裏裝著監控攝像頭,空氣汙濁又潮熱,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偏偏有這麼多的人在這裏受著這非人的虐待。
那天傍晚,秦芳薇看到了這樣一幕:兩個將他們當豬一樣飼養著的惡魔,在每一個籠子前扔下食物和水,而籠子裏的人就拚命地伸出手去,將那些可以維持生命的食物和水抓進去狼吞虎咽,生怕動作慢了就什麼也吃不到,因食物和水很少。弱肉強食,強者才能吃到食物和水,而弱者隻能餓肚子。
不過圓臉女人是一個特殊的存在,他們會給她一包牛奶、一份簡單的晚餐。
秦芳薇沒搶,即便給她吃,她也不要—下了藥的食物,吃了隻會讓人軟弱。可她的肚子是真的很餓,昏迷了一天一夜後,食物早消化光了,何況裏麵還有個小的在吸收她身體裏的養分。
她需要盡快逃出去。
“牛奶你先喝掉一半,剩下的給我。這碗飯,我們也各一半……”圓臉女人居然將自己的食物讓了出來,“放心吃,我的食物,他們不敢下藥,因為我的血很貴很貴……對麵籠子裏也有一個人是熊貓血……我們兩個人的血,比金子還要金貴。據說有個富豪需要大量這種血……”
秦芳薇沒有客氣,吃了飯,但牛奶,她給那個一直在發燒的孩子喝了。
圓臉女人說,這裏的人倒是有給那孩子吃藥,可摘了一個腎,光吃藥是沒用的,所以這也就是在拖時間而已。
“他們什麼時候會摘她其他的器官……”
在異國他鄉,語言不通是一件麻煩事,好在這個圓臉女人是個中國人,雖然普通話很不標準,但是兩個人溝通起來還是很順利的……
而其他被關押者或是泰國人,或是緬甸人,或是老撾人,或是印度人,也有幾個中國人,但在別的牢籠裏,隔得有點遠,想要說話也得有力氣,所以他們大多不怎麼說話。
圓臉女人可能是很久沒正常說話了,所以在遇上秦芳薇後倒是告訴了她不少事,而她現在最關心的是那個孩子的命運問題。
“可能明天,也可能是後天。隻要外麵的人進來提走她,她這一生就算到頭了。”
“為什麼你知道他們明後天會來提人?”
“之前我去抽過血,那一次那丫頭被帶了出去,他們還給她吃了一頓好的。我是聽那些惡魔說的,隻挖一個腎,還得留她一陣子。現在離手術做完已經十天了,她被扔回籠子裏也有幾天了,我猜再拖下去,她身上的器官就不值錢了,所以,快了吧……”
也就是說,這一切隻是圓臉女人的猜測。
“你就沒想過反抗,逃出去嗎?”
夜裏,秦芳薇和圓臉女人躺在那病孩身邊,以孩子痛苦的呻吟為掩護,低低地交談。有一個可愛的孩子正在一步一步走向死亡,而她卻不能幫到對方,這真是一件讓她無比痛苦的事。
“這邊是一個垃圾場,方圓十裏沒有人煙。外麵是十個人高馬大的男人,一個可以撂倒三個,手上還有槍,你覺得我們要怎麼逃出去?”
透過圓臉女人的語氣,秦芳薇聽得出來,她那話是在說:你在異想天開。
“可是,沒有嚐試,你怎麼就認定完全不可行?你嚐試過嗎?彩月姐。”
這女人叫彩月,之前她是這麼自我介紹的。
“我沒嚐試過,但其他男人嚐試過……”
“結果呢……”
“除了那個是熊貓血的,其他都被擊斃了。”
彩月的語氣一下變得無比沉重。
秦芳薇的心髒好像被撕扯了一下,她接不上話了,望著在黑夜當中一閃一閃工作著的監控探頭,一邊心頭盤算著,一邊再問:“他們是兩班製還是三班製?”
“兩班製。”
“幾點到幾點。”
“早上六點到下午六點。”
“平常他們進來查看嗎?”
“一般不查看。裏麵又臭又熱又有跳蚤,誰願意進來受罪。除開每天兩頓飯,外加每三天下來消一次毒,或在賣掉一個人或者抓來一個人時,他們才會下來,平常都在上麵享福。”
“他們下來送飯、消毒、帶人、送人時,都是兩個人?”
“帶人來時會有四個人。”
“也就是說,這個時候,上麵隻有一個人是不是?換班後的人應該睡覺去了,精神處在放鬆狀態對不對?”
“可以這麼說。哎,你問這麼仔細幹嗎?”彩月抬起頭,湊過去問。
秦芳薇在撫那病孩的額頭,吃了藥,孩子好像退燒了。算計良久後,她繼續不回答,隻問:“他們四個下來時,會帶槍嗎?”
“有兩個會拿槍。哎,你不會是想以一敵四,借機逃出去吧?就算他們沒槍,你覺得你能撂倒四個男人?”彩月伸過手,摸起她的額頭。
“我沒發燒。”
事實上,她冷靜得不得了。
“那你怎麼在說胡話?”
秦芳薇推開彩月的手:“如果我不是在說胡話,如果我真的可以撂倒他們,你想賭一把嗎?”
“……”彩月雙手撐在地上,呆了半晌才嚴肅地反問起來,“你會打架?”
“會。”
“光會是沒用的。”彩月對她沒半點信心。
“我會打槍,命中率百分之百。”
“你……你吹牛吧?”
彩月不敢相信地瞪直了眼。
“如果隻會吹牛沒本事,我不會問你。”
秦芳薇話裏那份自信終讓彩月靜默了,思想鬥爭半天,她才問:“你……你想怎麼做?”
上午九點,一直安靜的地下室裏響起了一陣腳步聲,正閉目養神的秦芳薇緩緩睜開眼,看到一直暗著的燈被按亮了,四個虎背熊腰的男人走了進來,兩個走在前麵,兩個走在後麵,清一色黑背心、黑長褲,發達的肌肉全暴露在空氣裏。
走在前麵的兩個手上抬著擔架,走在後麵的兩個背著步槍,一個個凶神惡煞似的。
鐵柵欄上的鎖被打開了,走在前麵的兩個男人一邊皺著眉頭一邊進來;兩個背槍的一個在裏麵,一個在外麵守著鐵籠門,雙手直揮著,一臉的嫌惡,嘴裏說著她聽不懂的語言,顯然是在罵這裏真臭。
席地而坐的秦芳薇就在門口伺察著,她的反應絕對是靈敏的。就在抬擔架的男人要把病孩扔到擔架上的那一刹那,她翻身而起,精準而又迅猛地從站在籠子裏的那個背槍的家夥手上搶過槍,在對方的驚呼聲中避開了他的反撲,第一槍對準的是籠子外那個背槍的男人,砰,一槍打中對方的腦門,那人應聲倒地。
緊跟著是第二槍,砰的一聲,打爆了失槍那個男人的頭……
她逃出籠子後再連開兩槍,砰,砰,拔刀相向的另外兩個男人皆眉心中彈,當場斃命……
這速度是秦芳薇之前從未有過的,隻是一眨眼的時間,四個在這裏作威作福的惡魔全被幹掉了。在這個過程中,籠子裏的其他女人們有幫著她攔了攔那幾個男人。
正是有了她們的配合,她才有機會一氣嗬成地幹掉他們。
最震驚的人莫過於彩月,她在想:天哪,這到底是怎樣一個女人啊?
而其他牢籠裏的人,則因為這場驚變一個個抓著欄杆吼叫了起來。
雖然很多人的語言秦芳薇都聽不懂,但歡呼聲她是聽得出來的,但現在好像不是歡呼的時候。
砰砰,又是兩聲槍響,那兩個監控攝像頭全被打爆了。
“彩月姐,他們身上有鑰匙,你去把籠子打開……”秦芳薇無比沉著。
這一次,雖然她一次幹掉了四個人,雖然她的心依舊恐慌,可是形勢容不得她開小差。
所以,她選擇了完全無視那些正鮮血直流的屍首,抓起另一把槍,看向男子牢籠裏那些灰頭土臉的人,希望可以從中找出一個像樣點的男人,和她一起打這場硬仗。
“你們誰會打槍?”
“有的,有的,那個熊貓血會開槍……”
嚇壞了的彩月姐從屍體上找著了鑰匙,雖雙腳發軟,卻還是第一時間跑過去幫忙開籠子。
一個臉上盡是傷疤的高個子男人應聲出列,還戴著腳鐐、手銬,說的卻是一口純正的普通話:“嗯,我當過兵,我會。”
他看上去倒像是個當兵的料,想來如果不是熊貓血,怕是早就被賣掉了!
秦芳薇立馬將另一把槍扔了過去,同時喝令:“站好了,別動……”
砰砰幾槍,她替他將手上腳上的枷鎖全給打爛了。
高個子男人揉了揉被手銬蹭出老繭的地方,眼睛裏頓時放射出興奮的光芒,衝她道:“謝了,今天我死都要幹掉他們……”
來這裏的每個人都有悲恨交加的故事,但現在不是聽故事的時候。秦芳薇沒和那個熊貓血男多說廢話,抱著槍就往通道的盡頭衝了過去,臉上盡是決然之色,全無半點身在危境的恐懼。
此時此刻,她想的隻有一件事,那就是用自己的本事,保住這裏所有人,哪怕她有可能被暗處飛來的子彈打死。
彼時,好不容易脫困的井田元渚正從外麵趕來,帶了一隊背著重武器的部下,共十餘人。他要親手解剖秦芳薇,直播整個過程,讓那個毀了他生活的傅禹航悔不當初。
這是一座廢棄的工業園,現在是垃圾場,除拾荒者偶爾會來光顧,幾乎杳無人煙。
很多年前,井田元渚買下了這片土地,當時他向政府買地時,曾說過他想要造福國民,想建一個垃圾處理站。
地到手後,他卻放棄了這裏,隻改造了一座廢樓,隻做人體器官交易—那些流浪者,那些不聽話的叛逆孩童,那些想發大財的蠢蛋,那些沒有意誌力、抗拒不了誘惑的男男女女,那些想叛變的手下,那些泄密者……很多人,但凡他看不順眼的,都會被關在這裏。他們會以一種很有價值的方式死去,他們會拯救有錢而想好好活下去的人們……
至於為什麼要讓它存在,隻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的母親曾經就是因為沒有合適的心髒移植而過世的。
當他將毒品生意無限擴大之後,當他擁有足夠的錢財之後,當他知道他最好的兄弟的腎髒出現問題之後,他覺得他該做點什麼,之後他就把當時規模還很小的K生物公司給買了下來。
其實它就是一個非法的器官交易所,隻是後來他將它合法化了,做了正規的生意,順帶做人體器官買賣。
比安迪大酒店的三十層到四十層,是他用來接待各方富豪來賓的場所。
來賓們可以在那裏做各種移植手術,因為那裏聚集著他從世界各地請過來的專家。他們隻拿錢辦事,很多很多有錢人在他這裏買回了生命。因此,他結交到了許多權貴人士。
這讓他很有成就感。
而這些年,他算是被那種成就感徹底控製住了。
因為曾經他是一個被父親瞧不起、被兄弟姐妹踐踏在腳下的可憐蟲。
後來是廖鋒將他扶了起來,教他讀書,教他經營,教他自衛,讓他慢慢變得強大起來。
再後來,廖鋒被他舅舅扣為了人質,他為了救廖鋒奮不顧身,哪怕被他舅舅當作傀儡使。
那些年,為了救人,井田元渚不斷地壯大自己,一步步走出了自己的人生道路,雖然這和廖鋒預先設定的完全不一樣了。
再後來,他習慣了這種人生帶來的快感就停不下來了。
現在,那個叫傅禹航的輕易就毀了他的一切,他近三十年的經營毀了大半。中國、緬甸、印度、老撾,遠至俄羅斯等市場,不過兩天時間,一個個他苦心經營的據點全都毀於一旦。
而比安迪大酒店也被查封了,隻因有人舉報那裏進行非法的移植手術,更有幾個活體據點被查,現在全國的警力都在查他的下落。
本來,他不該來這裏的。
可是,他就是想要見見當年那個小嬰孩。
那時,廖鋒和燕鈴相愛,他算是半個見證人。雖然他們沒有領結婚證,但是他們像夫妻一樣生活著。廖鋒視他為弟弟,燕鈴愛屋及烏,也待他很好。
他清楚地記得,燕鈴被查出懷孕時,廖鋒可開心了。因為懷孕,她的腳浮腫,廖鋒會抱著她走,會給她按摩,會為她唱歌,還會親自下廚做她喜歡吃的中餐。燕鈴生孩子時,廖鋒守在產房,寸步未離。小公主誕生後,他狂喜地吻了妻子……
那時,井田元渚還抱過那個還沒取名的小嬰孩—是的,那時那個小嬰孩一直沒取名,因為廖鋒說,好像任何一個名字都配不上他的女兒。
那的確是一個漂亮的小嬰兒,膚色雪白,睫毛纖長,小鼻挺立,小嘴粉紅,打哈欠時特別可人,哭起來時聲音特別響亮……井田元渚挺喜歡那個娃娃的,看著讓人心醉。
可是誰能想到,毀掉他這一生的心血的人,竟會是那個小嬰兒長大後的男人。
如果當年她就死了,那該多好。
車子駛進廢園區,井田元渚就聽到了槍聲,砰砰砰,在寂寂的夜空中尖銳地響起,車上的保鏢戒備起來,立馬將車停到了邊上。
“先生,關押活體的地方好像出事了。我們返回吧!”李托尼從副駕駛座上回過頭,一臉凝重地詢問著。
“五分鍾前不是剛確定這邊沒出問題嗎?”
井田元渚忍著憤怒,望著窗外那死氣沉沉的黑夜。這廢棄的、被遺忘的垃圾場,能有誰過來?
“可能是因為修助理。您有所不知,修助理的弟弟修敏祺和秦芳薇一起被送了過來。或許是修助理背叛了您,想放了這裏被關押的活體為自己抵罪……”
雖然這僅僅是李托尼的猜想,但是這邏輯肯定是正確的。
井田元渚臉上烏雲密布,他隻要掉個頭就可以離開這個是非之地,逃到別的地方重新開始,但是他咽不下這口氣。
以前隻要出現叛徒,他就會清理門戶,所以現在如果教訓不了傅禹航,如果整治不了修敏鞠,那他以後還怎麼服眾?
不行,臨走前,他要將那些礙眼的家夥全都處理掉。
誰敢挑釁他,就得付出代價。
秦芳薇是傅禹航的老婆,是廖鋒的掌上明珠—他要用她讓那兩個男人永永遠遠地記住他。
“吩咐下去,A組的人馬上去增援,把局麵控製住,告訴他們,這裏已經被包圍了,如果敢再反抗,所有關押在這裏的一百零四個活體全部射殺……而隻要把秦芳薇交出來,其他人都可以免死……”
閉上眼時,他下了一個命令。
“是……”
他沒想到的是,正因為不甘心,他的後半生就在這裏被終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