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歸來(1 / 2)

一月之後。

日光在傅家正房的琉璃瓦上映出刺目的金黃,喧鬧的鑼鼓聲由遠及近,夾雜著踏踏的馬蹄聲。

今日的傅家,可謂人聲鼎沸。

“八姑娘,該喝藥了。”一個小丫鬟拎著裙子,手裏提著一青瓷小盅,探頭探腦地從簾子外頭邁進來。瞧著屋裏屏風後頭那張掛滿了層層疊疊帳縵的床榻,小丫鬟不耐煩地皺了皺鼻子。

這大房庶出的八姑娘,自幼體弱多病,如今更是活死人一樣!這屋子裏都透著一股子黴味,真難聞……

瞧著帳子後頭一動不動,小丫鬟幹脆將藥碗放在了外間的小幾子上,忙又提著裙子跑出去了。而這個時候,那被包裹地密不透風的床榻,方才動了一下子。

一個隻白皙瘦弱地幾乎透明的手,從帳子裏伸了出來。

“這具身子竟這般孱弱。”那手的主人幾不可聞地歎一口氣,繼而用力撩開了帳子。

細碎的日光從百葉窗裏漏進來時已經很是柔和了,但她仍然用手擋住了眼睛。她眯眸望著窗外,靜靜瞧著那身著粉紅、嫩黃、青蔥等喜慶顏色的仆婦們忙前忙後,捧著各類物件從她的院牆外頭跑過去。

“真是熱鬧呢……我的三妹妹,今日是你出嫁的日子呀,可惜,姐姐我不能前去觀禮了。”床上的少女唇角掛著耐人尋味的笑意,輕聲低語。

這少女不是旁人——正是一月前在武安侯府的柴房中被錘擊而死的傅華儀!

隻是,她早已不是傅華儀。

十九歲的傅華儀,一縷冤魂神飛天外。再醒來時,麵前等待她的不是黃泉路、孟婆湯,而是傅家內宅最偏僻的角落、大房庶女傅錦儀的屋子!

傅錦儀也是傅華儀的親妹妹。不同的是,傅錦儀的生母不過是個爬床的丫頭,出身卑微。生母死後,小小年紀的傅錦儀被丟在冷僻的北院無人問津,野草一般地長大。

傅錦儀常年抱病,終於沒能扛過十二歲的一場風寒,高燒而死。再睜眼,傅錦儀再也不複存在,同樣慘死的傅華儀卻借助她的身子,延續了第二世的人生。

傅華儀,哦不,現在是傅錦儀了。

她在床上躺了一個月。傅錦儀的身子實在太孱弱了,剛醒過來那幾日,她頭腦渾渾噩噩,尚不能接受重生的事實;後來,傅錦儀的記憶斷斷續續湧入腦海,她承受不住,又昏睡了好幾日。

也就是這兩天,她的腦子才清醒了一點,能撐著從床上爬起來了。

不同於傅華儀的端莊嫻雅、不同於傅妙儀的柔婉嫵媚,傅家大房八姑娘傅錦儀,麵容美豔至極,堪稱絕色。

用袖子擦淨了一方銅鏡、靜靜瞧著鏡中人的傅錦儀,輕緩地歎了一口氣。

傅錦儀……

也是一個可憐的女孩子啊。自幼被主母苛待、被奴才欺辱,活活病死也無人知。縱然有這般容貌,卻也落了個孤獨慘死的下場。

正對鏡發呆,方才那個端藥的丫鬟去而複返。她一進來,瞧見傅錦儀竟從床上爬起來了,微微吃驚道:“八姑娘怎麼起來了?”

她上前兩步,瞧著傅錦儀手持銅鏡,那銅鏡上頭的灰塵都落在了案上。她不由眉頭一皺,指責道:“八姑娘,您自個兒不中用,就別給人添麻煩了!您又把桌子弄髒了,還要我來拾掇!”

傅錦儀看著怒氣衝衝的丫鬟,有些哭笑不得。

她一點也沒生氣。

這傅家還是老樣子啊……前頭的嫡長女都能被繼母謝氏和三姑娘傅妙儀陷害致死,傅錦儀一個小小庶女,在謝氏手底下過著慘不忍睹的日子也是常理了。

再則,說起奴大欺主……

傅錦儀又看了一眼眼前的丫鬟,想起來從前伺候自己的那幾個仆婦和大管事們。

傅華儀“醜事”敗露時,下頭的仆婦們都受到牽連,被打死、被發賣的,不計其數。隻是這些人裏,卻有一個姓吳的管事娘子並幾個大丫頭被新夫人傅妙儀賞識,能夠繼續做後宅管事。

傅華儀遭人陷害,被迷暈了和承恩伯世子光天化日滾在床上,還被前來應酬的賓客們撞個正著……先前傅華儀還不明白,有什麼人能手眼通天,這樣算計她?直到傅妙儀前來柴房錘殺她,吳媽媽等人竟是跟在了傅妙儀身後,她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