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盛產紫檀木、楠木、紅木等,貴族們做冬日保暖的鞋底多用紅木。鐵木是隻有大秦國西北的荒漠裏產出。咱們京城附近,大家也都喜歡穿紅木。周姨娘這樣穿慣了紅木鞋子的人怕是不會賞賜一雙鐵木的鞋子給下人吧?”
孫嫂子聽了恍然大悟道:“說的也是啊!奴婢們倒沒有留心這些細枝末節,原來漏洞在這個地方,是郡主慧眼如炬。”
傅錦儀道:“都隻是推測,我倒有個主意,想先試試再看。你們去問我五姐姐身邊的管事,看有沒有鐵木底的鞋。若是沒有就拿一塊鐵木來。”
七夕親自過去了,半晌拿著一個擺件回來了,道:“木頭和鞋子都是沒有的,五姑奶奶的陪嫁裏有兩樣白虎和玄武的玉雕,東西的底座就是鐵木。”
鐵木是最細膩的硬木,傅錦儀接過來拿在手裏,沉甸甸的。
傅錦儀道:“這樣漂亮的東西今日算是可惜了。不過若是能成,也不算枉費了它們。”說著命兩個暗衛進來:“你們把這塊底削下來。”
來人不明所以,聽命把底座和白虎分開。那個底座是巴掌大小的一塊,下頭本來就是平的,上頭是被削平了——當然削得坑坑窪窪地,好歹看著還像回事。
那邊七夕已經按著傅錦儀的吩咐,從小廚房拿了一瓶油進來,因著放在犄角旮旯裏時間很久都沒有用過,它已經凝固成白色。孫嫂子幫著她用筷子摳出來一塊油,抹在鐵木上頭。傅錦儀道:“你再去扯了一根布條,將帶著油的鐵木捆在自己鞋底上。”
直到這兒,七夕才明白了傅錦儀要做什麼。
“起來走走看。”傅錦儀道:“可小心著別摔了。”
七夕真走起來了。她腳底下的油是抹在了右腳的前腳掌,為著之前傅錦儀的囑咐“不準將鞋底的油蹭在路麵上”,她隻能竭力用右腳腳跟著地,走得一瘸一拐地,看著有些滑稽。
傅錦儀又道:“你多練練,看能不能走得穩一些。”
七夕便在屋子裏一圈一圈地拐著走。走了四五圈,感覺腳都快腫了,卻好歹練出來個穩當的模樣了,沒有一瘸一拐地,傅錦儀在旁邊看著就跟平常人一樣。
傅錦儀朝孫嫂子道:“你看如何呢?能看出來她的腳下有乾坤麼?”
孫嫂子道:“細看還是能看出來的。隻是這怕是個功夫活,這樣再練上幾天就真看不出來了。”
傅錦儀一時歎息:“這就是了。”抬眼看著七夕:“不用練了。把那鞋底的東西蹭在地上吧。”
七夕便照做了,她一點一點地將整塊油脂都均勻地蹭在了紅木地板上。孫嫂子上前查看,因著這塊油是黃油,蹭在地上還是有很顯眼的顏色。她說道:“若是無色的燈油,肯定是看不出來的。”
傅錦儀的手指越發地捏緊了,道:“再把鞋底翻過來瞧瞧。”
幾人忙拆了鐵木底,這一瞧,那上頭竟然光潔如初,壓根就不是沾了油的樣子。
“我知道了!”孫嫂子一拍腦門:“鐵木是最細膩嚴密的木材,也是少數幾種無法被油滲透的材料!”
“說的是。你們都看見了吧。”傅錦儀冷冷道:“說是燈油漏到了地上,我是真不信的。五姐姐將何家管束地鐵桶一般,所有的地方都要遣人仔細查看,自己要走的路也有人先去探一遍。若真是燈盞碎了、漏了油,很快就能發現,那人如何能得逞?唯有這樣抹在鞋底的法子,最快、最難以察覺,就算當著五姐姐的麵在角門走一遍抹了油,旁人也絕不能想到,她自個兒還能全身而退!”
七夕幾人都倒抽一口氣。
“現在,你們就帶著人過去。”傅錦儀麵色沉沉道:“將那個小秋和周姨娘都給我捆起來!若是找不到人,就去外院的圍牆上找人,另外傳我的話給通州城門領,讓他們嚴加排查,不準任何可疑的人出城!”
孫嫂子正了神色,連忙道:“我這就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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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傅錦儀這將軍夫人的身份真好使。
徐策既是城防營的指揮使,下頭通州、範陽裏的武將們都受他轄製,一聽說將軍夫人要抓人,自然盡心幫忙。結果,那個丫頭小秋是在二門上準備逃的時候被抓住了,周姨娘竟真是在北城門抓到的。
幾個暗衛將周姨娘五花大綁拖進來時,傅錦儀都微微驚愕。
來人看著是個瘦削的男子,頭發束在高帽裏。傅錦儀手底下的人兩下子扯了她的帽子和胡子,這才露出一張女子的麵容。傅錦儀眯起眸子看著她,道:“你跑什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