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錦儀一一將道理擺了,傅老太太深以為然。
於是,柳家這門親事就定下了。
柳家接到消息的時候全家上下都傻了。
柳夫人此前去傅家登門拜訪時,瞧著傅家那般顯赫、還親眼見過了傅錦儀這位聲名赫赫的八姑奶奶,自覺攀親的希望渺茫;回範陽後,她就在考慮接受範陽當地幾家大戶的提親,不料過了幾個月,傅家竟托人來說親了。
柳大人隻是從四品範陽知府,對皇族之中的血腥鬥爭一知半解,也不明白為何柳家會被傅家選中。總之,在一片茫然中,柳家和傅家定親了。
“這就是柳家的大小姐,你還沒見過吧?”傅萱儀領著一位鵝蛋臉、五官端正、眉眼細長的姑娘款款入內。傅錦儀縱然操勞了一天,這會兒看見娘家的親人,倒也精神起來。她笑吟吟地命丫鬟端上枸杞子奶茶、葡萄乳酪、金絲玫瑰餅、杏仁糖酥、雙色馬蹄糕等精致的茶點上來,又請柳姑娘坐在自己身側。
傅萱儀多日不見,這會兒已經比去年生產的時候胖了一圈,不知是不是有了孩子的緣故。她穿著一件緋紅色繡寶相花的對襟襦裙,另披著一件薄薄的孔雀裘,發髻上隨意插了兩支翡翠簪子並幾朵新摘的海棠花,膚色白皙紅潤,瞧著臉上熠熠生輝地。
和傅錦儀這樣在戰亂中刀頭舔血的人不同,傅萱儀就是個小戶人家的媳婦,雖不顯赫,日子卻安心而滋潤。
傅萱儀過成這樣子,真叫傅錦儀羨慕。
她笑嘻嘻地脫了鞋子,在傅錦儀右手邊的炕上挨著坐了。那位柳小姐自不敢托大,恭恭敬敬給傅錦儀行過禮,才虛虛地坐在傅錦儀左手邊上。傅錦儀看她乖巧懂事,心裏熨帖,先把手上一隻瑪瑙玉鐲子褪下來塞進對方手裏做見麵禮。
柳小姐受寵若驚,有些忐忑地收下了,這才從袖子裏掏了兩樣新作的手圍捧在小幾子上,靦腆笑道:“這是我閑著無事在家裏繡的,侯夫人瞧一瞧合不合心意。”
新媳婦進門按禮要給公公婆婆、丈夫妯娌都送幾樣貼身衣物,既是為了周全禮數、以示親熱,也是婆家檢驗兒媳婦女紅的一種方式。
傅錦儀拿過來瞧,翻了兩下子,知道這個女孩子的繡工隻是拿得出手而已,並不是十分精致。
但一個四品文臣家裏的女兒,高攀上名門望族、前來自己這個正一品誥命跟前拜見,還能談笑自若、禮數周全,倒是讓傅錦儀高看一眼。
這姑娘至少是個膽子挺大的人。
“你真是有心,我瞧著這上頭的桂花活靈活現地,我正巧喜歡。”傅錦儀毫不吝嗇地誇讚道,先就把自己原先戴著的手圍摘下來、換成了柳小姐送的。柳小姐看對方當場戴上,心裏大鬆一口氣,臉上的神色也更加舒暢了。
傅萱儀又說起了傅家的幾樣瑣事,說傅老太太這幾日迷上了明覺寺裏的一個新來的雲遊高僧,一連多少日子都要去拜佛,香油錢也捐了上千兩。
傅錦儀聞言,連忙笑道:“我想起來,我家母親前日也說起這位雲遊的高僧了,似乎是法號叫做‘弘安’的。我母親說,京城裏本沒有真正德高望重的高僧,這一位高僧進京後聲明十分地顯赫,宮中太皇太後、太後都召見了,隻是不知是不是浪得虛名。”
自搬進大司馬將軍府後,林氏癡迷佛法的嗜好非但沒有改,反而變本加厲了。
傅錦儀從前擔心她是對塵世了無牽掛才去學佛的,如今看來……
似乎人家是真心喜歡吧!
“並非浪得虛名。”傅萱儀道:“你們家太夫人有空還是去親眼瞧瞧——正巧下個月初一是明覺寺講經的日子!”
傅錦儀忙笑著點頭,把日子記在心中。
“原來京城裏的名門望族也好學佛法呀!”柳小姐看傅錦儀姐妹倆談得盡興,適時地附和一句,笑道:“我自幼倒也念了幾本佛經!”
傅錦儀微笑道:“你小小年紀,怎麼能耐得住性子去學佛理呢?”
“哪裏是學,不過是家裏長輩管教地嚴,讓我讀佛法修身靜心罷了。”柳小姐溫溫順順地低著頭道:“我是知道個皮毛,佛法博大精深,我又如何懂得。”
傅錦儀但笑不語。半晌從外頭叫了兩個丫鬟,吩咐道:“柳小姐第一回登咱們侯府的門,是貴客。去我的箱籠裏頭把那幾件浮光錦的襦裙和蜀錦的鞋子拿過來,我看著柳小姐和我身形相仿,想必穿上很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