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芸的後事是海雲、素雅和高勢能一起出麵辦理的。海雲顯得異常平靜,沒有扶柩嚎哭,也沒有掩麵長泣。她在茹芸的墳前長坐不起,任憑素雅怎麼勸,她都是那句話“再送她一程,再送她一程”。
高勢能連夜奮筆疾書,含著淚水把題為“天乳運動用意歹毒,良女茹芸受辱慘死”的文章和茹芸模糊不清的屍體照片交給了主編。主編拍著高勢能的肩膀說:“天乳運動中,你的稿子篇篇像顆炸彈,炸得全城人人火燒火燎的,這正是政府想要的效果呀,你為政府立下了汗馬功勞。”高勢能不領情地說:“我是為了如芸!”主編說:“不僅僅是為了茹芸一人,你是在為廣大婦女的解放而做工作。”高勢能說:“起初是這個意圖,現在不是了。”主編拍拍手中的稿子:“無論怎麼說,你采寫的稿子我不看就知道是優質稿,我一個字都動不得喲。”
第二天,當高勢能的稿子見報時,題目卻被改為“天乳運動用心良好,茹芸執迷不悟輕生”,文章內容有關指責天乳運動的內容全部刪去,基調也都被歪曲,變成了對天乳運動的歌功頌德。高勢能去找主編,主編說:“你吃了豹子膽了,那樣的內容你也敢寫?”高勢能說:“這就是事實真相,為啥不讓見報?是不是捅到政府痛處了。”主編擺擺手說:“好了,好了,你也別在這裏廢話了。我們已經開會研究過了,你既然不再與政府配合,就不適合再做記者工作了,你被辭退了。”
高勢能臨出門時把門摔得山響,說:“老子正想不幹了呢!你們製造虛假新聞為天乳運動炒作,無恥!。”
主編說:“你嚷什麼你,你害死了茹芸,還不讓報界宣傳?豈有此理!”
高勢能說:“你們卑鄙無恥!天乳運動害死了茹芸!”
素雅又一次找到了父親,她想讓父親出麵為茹芸討回個公道。這次,她拿著報紙直接進了父親的辦公室,見麵第一句話就是:“她死了!她死了!”
父親掩上門說:“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死了一個戲子就塌天了?”
素雅一跺腳,一揮手,說:“簡直!真是!”
父親說:“這是辦公室,不許張牙舞爪的。”
素雅飽含淚水:“我的好姐妹死了,她死得那麼慘,難道我激動一下都不行嗎?你還是人家師徒多年的戲迷呢,看來是迷人不迷心。”
父親似乎沒有聽見她的這番話,從抽屜裏扯出一個束胸巾,不小心連帶出一雙小腳女人的繡花鞋。他悄悄把那小腳鞋往桌底下踢了踢,但還是被素雅看到了。他把束胸巾扔給驚訝不已的素雅,自言自語地說:“本來我是想親手還給她的。失之可惜呀 。”
素雅明白了怎麼回事後,把那胸巾子慢慢揉成一團,一把投到了父親的辦公桌上,說了聲“天下的男人都一樣無恥透頂!”摔門而去。
素雅離開好大功夫後,趙老爺才醒過神來,叫了一聲:“素雅!”
茹芸的死沒有像高勢能想象的那樣,引起人們對天乳運動走向極端的抗議,隻是作為笑談熱鬧了幾日,便忘卻了。
高勢能憤憤不平地說:“死人的乳多沒意思,天乳運動的熱鬧在活人身上。昨天,王家有四女放胸後進店購金器,售貨生竟然看直了眼忘了收銀,被經理罰金開除。這樣的事才新鮮,人們才愛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