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人在北京
由省城江州飛往北京的波音747客機晚點三十分鍾抵達首都機場,機上的高振民和肖富山終於舒展了眉頭,相視一笑,解開了扣在腰上的安全帶。這班飛機真是嚇壞了他們,臨降落機場時,突然遇到了強汽流,盤旋了幾次都沒有落下來。在巨大的顛簸中,對飛機懷有強烈恐懼感的高振民失聲尖叫,他的叫聲嚇壞了肖富山,也嚇壞了坐在前排的那幾個女人,讓處於驚慌中的乘客們頓時意識到了死亡的危險,的確,那一刻,恐怕全機艙的人,都想到了世界末日這個詞。
有驚無險的旅途終於結束,出了候機大廳,肖富山東張西望,看到有人正舉著牌,上麵寫了自己的名字,站在出口處恭候,這人是肖富山的一個朋友,姓秦,江州人,現在北京經營一家四星級酒店。肖富山把高振民介紹給秦總,秦總說:“歡迎高局長來北京度假,飛機晚點讓高局長受驚了。”高振民伸出被自己掐紫了的手,跟他握了握,說:“幸虧還好,沒事,到北京給秦總添麻煩了喲。”
“高局長您快莫這麼說,能結識您是我的榮幸,您與肖總是好朋友,以後您要是看得起我秦某,也就是好朋友了。”秦總話語間充滿著江湖義氣。
高振民說:“秦總太客氣了。”邊說邊和肖富山鑽進了停在候機大廳外麵的黑色奧迪,開車的是一個長得很白淨的女孩,秦總介紹說,這是袁秘書,又說這幾天高局長和肖總由他來安排,就住在他新開張的酒店,條件和設施都還算不錯,肖富山接過話說:“秦老板在北京發大財啦,能開四星級酒店,可不是隨便誰能做得到的。”秦總說:“至少有一點可以放心,新開張的還算幹淨。”高振民心想,這秦老板也蠻有意思的。
不到一個小時,小車緩緩開進位於西四環一棟二十多層高的大樓前的停車坪裏,下了車,高振民抬頭望了望大樓上京江賓館幾個描金大字,在溫暖的陽光下發出熠熠光彩,酒店雖然比不上昆侖、香格裏拉那般豪華洋氣,但也透露出江南的靈秀和精致,高振民掃視了幾眼,跟著肖富山和秦總一行步上台階,走進前廳。
袁秘書領著肖富山在前廳辦理入往手續,高振民瀏覽著大廳裝潢考究的牆壁,看到幾幅名家的字畫,令他頗感意外的是,其中竟然也有吉部長的一幅題詩:“京華別夢猶依依,江山萬裏柳映堤。賓至如歸階前月,歸去來兮子規啼。”全首詩巧妙地嵌入了京江賓歸四個字,喻意著客人到了京江賓館,就像到了家裏一樣溫馨舒適。詩顯然是應景之作,馬馬虎虎,談不上好,字可能是經過了某位名家的指點,雖然看起來有模有樣,但行筆布局都露出斧鑿的痕跡,秦總看到高振民駐足在吉部長的題詩前,便走過來得意地說:“掛出這些字畫後,不少人來酒店都要看上一陣,經營企業要有文化品味,有了這些字畫就能增加酒店的文氣。”高振民問吉部長的這幅字是哪裏來的?秦總告訴他說:“是花了十八萬八千八百元從江州‘討’過來的,圈內人稱索書家的字為討墨寶,十八萬八千八,諧音‘要得發’,多吉利的數字。”
高振民回頭瞥了一眼秦總,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心想這樣簡單的題字居然也值十多萬,如果王羲之再世,也會自愧不如,看來藝術在權力麵前,不過是乞丐而已。
吃過晚飯,秦總要安排高振民和肖富山去瀟灑,高振民笑著說:“我可不是來北京瀟灑的。”秦總說:“您要辦事也得等明天吧,國慶這幾天,天安門廣場裝飾得花團錦簇,晚上燈火輝煌,遊人如織,有興趣的話陪你們去逛一逛,這裏又不是北湖,您的一舉一動都有人盯著,這是什麼地方?皇城根兒,沒人認識您,您盡可放心好了。”肖富山領會高振民的意思,他是有所顧忌,畢竟跟秦總隻是一麵之交,知人知麵不知根,要是以後有什麼緋聞傳到了北湖甚至江州,那對於他的形象和前途可是大為不利,於是就對秦總說:“下午你也辛苦了,晚上你就別管了,我來陪高局長。”秦總聽出了肖富山的話外之音,知道自己再多說就不明智了,再說肖富山熟悉京城的吃喝玩樂場所也不賴,於是和袁秘書一起與他們道過別,奧迪車就消失在京城夜幕下的霓虹燈裏。
秦總把酒店最豪華的兩個套間都留給了高振民和肖富山,高振民走進豪華套房時,被房間的擺設驚呆了,隻見房間內所有的擺設都是克隆了故宮皇家的用具,地上鋪著純羊毛的九龍毯,牆壁上掛著貼金浮雕的九龍壁,客廳裏的沙發是紅木雕的盤龍寶座,書櫃裏擺放著楠木匣子的《 四書五經 》、《 論語 》和豪華版的四大名著,煌煌大觀,寢室裏的巨大睡床是仿真龍榻,黃色為主的格調彰顯著主人的極盡奢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