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會後,林文建跟高振民說起此事,高振民說:“你那朋友動作還真快,這當然是好事,扶貧嘛要扶就要扶出個樣子,搞出點成績,國稅局不能落後,最好能出點經驗,這對改善國稅局的形象有好處,文建,你也知道,今年出的幾件事搞得我們很被動,負麵影響太大啊。”林文建當然理解高振民的良苦用心,誰在位都希望幹出點政績且隊伍平安不出問題,人同此心。可他來不逢時,積累的矛盾爆發在一起,一度焦頭爛額。
“省局陳組長今天還在北湖,晚上我可能沒時間,你就代表市局黨組吧。”高振民補充道。
“那行,我要鄭重和鄉裏的呂書記他們下午一起趕過來,銜接好後,由鄭重他們回縣裏具體去落實。”
林文建說完剛準備出門,突然想起昨天在金山分局時何其樂收到的三個信封,就說給高振民聽,高振民鼻子裏哼了一聲,說:“這也太邪門了,真是膽大妄為,這種現象值得引起高度重視,決不能讓賄選拉票等歪風邪氣在改革中占到任何便宜,由監察室出麵,誰犯就處分誰,不能留情麵。”
林文建要何其樂去安排好晚上的飯局,推門進來,幾個秀才煙霧繚繞正在低聲議論著,老孫說:“你們要理解章書記啊,為什麼他的眼裏總含著淚水,因為他對紅色鈔票愛得太深。”顧言說:“章書記每愛得深一寸,納稅人就要被揭去一層皮啊。”林文建聽出來他們正在惡搞,文人嘛,憤青是他們骨底子裏的習氣,當年章健夫主政時因為市局私設小金庫的事給省局寫檢討,章健夫出差在外,老孫捉刀後交給打字員照抄謄正,檢討書中用了一個成語“黔驢技窮”,因為不能用打印稿,打字員水平有限,結果在照抄時把“黔驢”兩個字折開寫,四個字的成語變成了六個字,害得省局的領導看了半天都不懂意思,批評章健夫檢討草率,章健夫懷疑老孫是故意所為,用生僻字,提拔辦公室主任時給老孫來了個一票否決,所以老孫這個千年老二終於未修成正果,老孫一絲幽怨,幾許無奈,念命運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開始在命運中沉淪。
老孫他們見了林文建,收斂了說笑,何其樂拿著幾張複印好了的表格進來,告訴林文建是準備去長儀縣局投票用的樣票,林文建交待了晚上的活動安排,說為扶貧村的事請市裏領導吃飯,檔次還是要適當高一點,要他通知鄭重和鄉裏的呂書記下午提前趕過來。何其樂問要不要告訴陳東海,林文建想了一下,覺得何其樂提醒得好,就說:“通知一下東海和蔡書記吧,這樣有好處,現場感覺強烈一些。”
省局陳組長開頭說的關於配齊基層班子一番話,林文建一直記在心裏,平山縣局和金山分局兩個局長接連出事後,林文建就一直琢磨基層班子的配置問題,雖然他不是一把手,不分管人事,但多年來養成的憂患意識促使他去思考現狀。北湖市局係統的基層分局班子結構嚴重不合理,年齡老化,四十歲以上的占多數,班子成員的素質參差不齊,互補性不強,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目前正值人事改革的黃金時機,春潮帶雨晚來急,希望多年的頑症可以得到根本性的改變。何其樂在他手下工作多年,十年滄桑已經磨礪成一個熟男,他本人也一直希望換個崗位,這時候如能下去任職,應該說是在合適的時候選對了一個合適的人。窗外冬陽暖日和風,林文建的心情仿佛陽光穿透烏雲,一掃心中的陰霾,他已有了主意,決心找機會跟高振民好好談談。
總局領導秘書是昨晚到的江州,高振民委托肖富山接了機後,本來打算連夜就要趕過去,但陳組長的突然到來打亂了他的計劃,章健夫自歐洲回來後,幾個月時間,一直閑著養病,調查組那邊一天不理不出個頭緒,事情就隻能拖著。但該來的終究還是要來,隻是來得有些不是時候。
中午陪陳組長吃過飯,高振民回辦公室匆匆收拾了一下,找司機拿了車鑰匙,便往江州奔去,“水向東流時間怎麼偷,花開就一次成熟我卻錯過……”高振民喜歡方文山寫的歌詞,精致優雅,想象瑰麗,領導秘書昨晚登機前的一番話就像興奮劑,花開就一次成熟我不能錯過,音樂的感染使他把快感都發泄在奧迪車的油門上,領導秘書說:“總局領導已經有明確意向,調高振民到北京總局,擔任某綜合司的副司長。”那樣的話不僅會官升半級,自己也算是基本進入了人人向往的上層社會,這可是比買彩票中大獎的概率還小啊,他浮想聯翩,眼前的高速公路幻作海市蜃樓,仿佛那是通向仕途的青雲天梯。他壓抑住內心的興奮,領導的秘書乘今晚的飛機就要返回,現在要做的,就是趕到江州後,好好陪陪領導的秘書;還有,那位忙起來一個多月未曾見麵的美女老總,他要她為領導秘書準備了一幅畫,畫他幾年前就看過,心儀已久,是美女老總從香港拍賣市場花五十萬買過來的,那是張大千的《 溪山茅舍 》,一九三三年畫的,畫麵上很簡單,就是一座突兀的岩石,臨著一江悠閑的溪水,一幢半掩半顯的小屋,木橋從水中搭過,點綴著寥寥的蘆葦。他平時覺得張大千的畫很浮躁,心比較亂,而沒有靜下來,唯獨這幅《 溪山茅舍 》倒顯得很清靜,那麼悠閑自在。他查過,知道張大千畫這幅畫的時候是在四川,周圍都是清山秀水,也是他找到一個紅顏知己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