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王依然一見之下,就知道是吳一拂來了,她稍微讓出一點地方,讓吳一拂進來,吳一拂一踏進書店,就說:“啊呀,怪不得我一進來,就眼睛發亮,小小的書店裏,竟然有三位美女。”
連那個一直在看書的女孩也抬頭笑了一下。
吳一拂說:“怎麼,夏同不在?”
劉阿姨說:“您老人家找夏經理?”
吳一拂說:“這位女士,我提個意見,別喊我老人家好不好?也別喊夏同夏經理好不好?”
劉阿姨被他逗笑了,說:“好好,小夥子,找小夏是吧?”
吳一拂仍然對著劉阿姨,認真地道:“我來過幾次,都沒有見到過你,但是我知道有你的存在。”
劉阿姨說:“前一陣,過年,家裏比較忙,夏經理就讓我……”
吳一拂說:“你叫劉維雅是吧,我一直跟夏同說,劉維雅,劉維雅,好書卷氣的名字,我可是一直想一睹你的芳容……”
劉阿姨笑道說:“一見之下,大失所望。”
吳一拂生氣地說:“誰失望啦?誰大失所望?你正是我想象中的劉維雅,甚至,還比我想象得更年輕一點。”
劉阿姨說:“唉,拿我們尋什麼開心,多年前就是老太婆啦。”
吳一拂更來氣,道:“老?我九十多了也不說老,你算什麼老?在我眼裏,你和那個看書的小妹妹差不多,都是小。”
劉阿姨的性格比較內向,平時話不多,但今天不知怎麼的,被吳一拂一咋呼,她的話也多起來:“你的眼光也太不濟事了,我都可以做這個小妹妹的奶奶啦。”
吳一拂說:“奶奶怎麼啦,奶奶就不能年輕漂亮。劉維雅,你要好好改改你的觀點,我的眼睛是很凶的,不信你可以問你們夏同,他都服我的,我看得出,你是受過高等教育的,是不是?”
劉阿姨又忍不住笑,說:“什麼呀?”
吳一拂說:“至少是老高中生。”
劉阿姨說:“這算給你蒙對了,我是66屆的高中生,下過鄉,接下來回城,也沒趕得上考大學,分到廠裏,做了幾年,就下崗了,就這麼一輩子。”
吳一拂高興地拄了拄拐棍,說:“我說的吧,我說的吧,我眼光厲害的,66屆的老高中生,都能抵得現在一個……”他看了看王依然,說,“你說,能不能抵得上現在一個研究生?”
王依然說:“那是。”
吳一拂又說:“劉維雅,你看你的氣質……”
吳一拂絮絮叨叨個沒完,劉阿姨一留神,卻發現那個看書的女孩不見了。再過去一查,好像書架上少了一本書,劉阿姨說:“哎呀,剛才那女孩,好像拿了書走了。”邊說,邊要追出去,卻被吳一拂擋住,說:“劉阿姨,竊書不為賊,再說了,你也沒有確定她帶了書走,是不是?”
劉阿姨說:“你這就不對了,我是替人家看店的,少了書,我有責任,怎麼能這麼馬馬虎虎,要是每天都這樣,這書店還怎麼開呀?”
吳一拂說:“大不了,這本書我來賠啦。”
劉阿姨說:“你要是看書店,賠得你傾家蕩產啊。”
吳一拂說:“好在我這人,本來也沒有什麼家產,想傾也傾不出多少,想蕩也蕩不起來。”
王依然平時也不是個多話的人,卻和劉阿姨一樣,被吳一拂逗樂了。話也多起來,平時不會說的話也說了出來,她逗著吳一拂:“你這麼吹捧劉阿姨,是不是想追她啊,劉阿姨可是有丈夫的啊。”
劉阿姨有些不好意思,說:“王老師,你也開我的玩笑?”
吳一拂說:“她有丈夫跟我有什麼關係,我永遠有權追求我的幸福和自由!”說著竟被自己感動了,脫口念起了古詩詞,“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為報傾城隨太守,親射虎,看孫郎。”一邊背誦,一邊看到劉阿姨又要笑,趕緊說,“還有,也是蘇軾的,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故國神遊,多情應笑我,早生華發。人生如夢,一樽還酹江月。”
吳一拂一口氣背完了,看定劉阿姨,說:“劉維雅,你是不是在想,這個老頭子,蠻會賣弄的。”
劉阿姨忽然抿嘴一笑,露出了淺淺的酒窩。這一笑,被王依然看在眼裏,王依然心裏,不由得一動。在一個漸漸老去的下崗女工的內心,也一樣有著孩童般、少女般的快樂。在這一瞬間,王依然突然又想到了劉廬,想到這時候,天漸漸地黑了,地獄正在向她逼近,王依然心裏一陣疼痛。
吳一拂仍然沒完沒了,又說:“劉維雅,哪天你有興趣,我唱歌給你聽,不過,我可是得聲明,沒有好的擴音設備,我是不唱的。”
劉阿姨見他越說越離譜,有些不在自了,把話支開去說:“你要找夏經理,我替你打電話找找他?”
吳一拂說:“夏同啊,找不找他都無所謂,他欠我的,早晚是要還我的。”
劉阿姨道:“他欠你什麼?”
吳一拂說:“欠我,他欠我的多啦,不說別的,我叫他替我寫篇文章,罵罵人,他都不肯寫,還筆杆子呢,什麼破筆杆子……”
王依然道:“你要他寫什麼文章,罵什麼人啊?”
吳一拂說:“既然你們都願意聽,我就跟你們說說,我現在住的那個老宅,你們知道是誰的故居嗎?吳學瀾啊!”
劉阿姨笑道:“也姓吳啊?是你們吳家老祖宗吧?”
吳一拂說的這個吳學瀾,王依然是知道的,是清朝的狀元。吳學瀾的狀元府曾經是南州曆史上很著名的名人故居,後來變成了居民大雜院。王依然也曾看到過有人在報上寫文章大聲疾呼,救救風雨飄搖中的狀元府!這也已經是幾年前的事情了。
吳一拂氣哼哼地道:“吳學瀾家裏曾經有這樣兩塊銜牌,一塊是‘祖孫父子叔侄兄弟進士’,另一塊是‘南書房行走紫禁城騎馬’。這是很了得的啊,可是,今天有誰來管顧啊?所以我叫夏同罵人,不罵人不行了……”
劉阿姨說:“你自己怎麼不罵?”
吳一拂說:“嘿,我罵得太多了,人家不拿我當回事,當我放屁啦——唉唉,不雅不雅。”
劉阿姨說:“本來嘛,罵人有什麼用?”
吳一拂正要往下說,秦獨鍾突然出現在書店門口,對著王依然說:“嘿,我就知道你在這裏,走吧走吧,我都餓扁了。”拖著王依然就往外走。
吳一拂一看到鍾鍾,忍不住又說了:“啊哈,今天什麼好日子,又見一位美女。”
王依然母女已經走出去,但是能夠聽到這話,秦獨鍾“哼”了一聲,道:“老十三點。”
王依然一聲嗬斥:“鍾鍾,你說什麼呢?!”
秦獨鍾沒心沒肺地說:“什麼呀,他又聽不見。”
王依然說:“聽不見也不許你說!”
秦獨鍾一飛身跨上自己的自行車,說:“那我就在你也聽不見的地方說,拚命說,老十三點,老十三點,老……”車騎得飛快,王依然開著電瓶車都已經追不上了。
三
林冰今天請夏同和顧紅來,是要最後征得他們的同意,將豆粉園移建的地址確定下來。選中的地址,夏同和顧紅都已經看過,是在城東的白林巷,地點和環境都不錯,是個理想的地段。
夏同和顧紅來後,林冰將他們請到張錞於的後院。坐下來,林冰就說:“顧先生堅持,豆粉園的移建地址必定要選在‘遠離車馬喧’的小巷深處,正是在這樣的前提之下,我們反複考察,最後選定了白林巷。”
顧家語並沒有想得太深太遠。故鄉南州,雖然經曆了無數風雨,但是在顧家語的心目中,故鄉恐怕永遠會是小巷縱橫深幾許的南州,老先生是否就沒有想一想,在開拓了錦繡路,在進行了一係列的改造以後,南州還會有多少“遠離車馬喧”的小巷?
林冰又接著道:“昨天,我專門請風水先生測了風水,城東方向是福地,適宜移建土木。”
顧紅毫不顧忌地“啊哈”了一聲。
林冰說:“也許你們不看重這個,但這無所謂,為了慎重起見,今天請你們過來,我們再做一個最後的確認。”
夏同說:“這取決於我們嗎?”
顧紅也說:“白林巷,可是古城南州最後的黃金地塊啊!”
林冰說:“我們拿出最後的意見,再向秦市長報告,這也是秦市長答應我們的條件之一。我們的合同上都寫明了,如果沒有重大的原則問題,南州市方麵,不能隨意阻撓和反對我們的選擇。”
顧紅說:“那就是說,豆粉園的移建,基本確定了。”
林冰說:“今天請你們來,再正式宣布一下,我聘請張錞於先生,做我的顧問。你們有什麼想法,有什麼建議,可以跟我說,也可以跟張先生談。”
幾句話說完,林冰就站起來了:“今天就這些事情。”
顧紅說:“就這麼兩句話,有必要把我們大老遠地叫來?打個電話問一下不就行了,夏同那裏,不問也不要緊的,夏同,是不是?”
林冰說:“那不行,我們還是得按照規矩辦事,可以打電話的,我決不叫你們來,必須來的,就得來。”
顧紅笑道:“林冰,你比我大伯還嚴厲啊,我大伯對我,也不能呼來喚去啊。”
林冰說:“這不是呼來喚去,這是工作。嚴格地說,我們現在,還都不能適應豆粉園移建工作的要求。”她看了看張錞於,說,“也包括你,張先生。”
張錞於雖然點了點頭,但麵子上畢竟有點下不來,臉上有點尷尬。顧紅覺得有些於心不忍,便向他笑了笑,說:“你知道林冰女士是怎麼得到顧家語重視的嗎?”
張錞於知道顧紅心腸好,心裏也很感激她,但是他不能因為一點點的麵子問題,因小失大,他答應做林冰的顧問,當然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的最終目的,還是想承接下豆粉園的移建。雖然林冰在頭一天就已經斷然否決,但是不經過努力,誰知道事情會不會發生變化呢?張錞於現在,隻要感覺有百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的可能,他都會去努力的。所以,無論對林冰的說話方式和工作方式有多麼的不習慣,他也得接受,也得忍耐著。
顧家語從年輕時就奉行多思少說的座右銘。這麼一輩子過下來,待到年老,思維是越來越活躍,但是語言的功能卻日漸退化,尤其是過了八十以後,竟開始有些語焉不清了,有時候急於要表達什麼,思維是清楚的,可是話卻說不連貫,到最後,老先生口中,隻剩下一個“好”字,無論表達什麼意見,他隻說一個“好”。這可苦了他的小輩、下屬和學生們,要從老先生的這一個“好”中,去準確地揣摩出他的意思,這是一個比研究老先生布置的課題更難的課題。
因為大家常常無法領會他的意思,顧家語有時候喜歡獨自行動,大家越是不放心,老先生越是有一種孩童般的惡作劇心理。每每偷偷地溜出去,然後知道大家驚慌失措地到處找他,老先生便樂得說:“好,好!”
一日,顧家語想吃中國菜,獨自來到一家中國餐館。那時候,林冰正在這家餐館做領班,那天餐館服務員苦著臉來報告,說來了一位老人,問什麼也隻肯說一個“好”字,搞不清楚他要什麼。
林冰鑒貌辨色,大概已經猜到老人的身份,便主動推薦了幾種南北風格各異的中國菜。
“雪菜燒小黃魚,蘇幫菜。”
老先生說:“好。”
“老鴨煲,廣東菜。”
老先生說:“好。”
“辣子雞丁,川菜。”
老先生仍然說:“好。”
站在旁邊的服務員一臉的茫然,但是林冰卻能夠從這些相同的“好”字中,聽出不同的意思,她回頭對苦著臉的服務員說:“老先生是蘇南人,告訴廚師,要清淡一點。”
服務員目瞪口呆說:“他說的都是‘好’呀?”
顧家語笑眯眯地說:“好,好。”
可能這就是緣分,林冰從此改變了自己的生活道路。她受顧家語的邀請,來顧氏經濟研究事務所,做顧家語的工作助理,在眾多高學曆、有資曆的同僚中,林冰的唯一長處就是能夠“明白”顧家語的想法,對於一位常常隻肯用一個字來表達滿腦子思想的老人,還有什麼比“明白”更重要的呢?
林冰見夏同一直不吭聲,忽然說:“夏同,你其實很像你大舅,多思少說,我來南州,聽你說話,好像都不滿十句?”
顧紅說:“那要看有沒有共同語言,有共同語言的,他話可不少。”
林冰說:“那是和我沒有共同語言?但是我不明白,你難道對豆粉園也沒有一點想法?”
夏同說:“怎麼會呢?”
顧紅幸災樂禍地笑了:“夏同終於急了。”
夏同說:“怎麼不急,豆粉園都要搬家了,這時候還不急,那到什麼時候才急啊?”
林冰說:“夏同,我很想聽聽你的想法。”
夏同說:“我到豆粉園去看過,拆除的古建築材料,已經堆放了不少,尤其是一些木門木窗木製品,早已經腐朽不堪……”說著忽然又停頓下來。
林冰說:“是再也經不起風吹雨打了,得趕緊運走!”
夏同搖了搖頭,說:“其中的一大部分,恐怕是不能再使用了。”
林冰說:“但是移建豆粉園的重要前提,就是做舊像舊,不用舊材料,哪可能產生那樣的效果?”
夏同說:“舊材料也有可以繼續使用和不可以繼續使用的區別,不能隻要是個舊,就拿來用。那樣做,移建後的豆粉園,能撐得住幾年?”
林冰皺了皺眉,說:“我知道,舊材料我們可以有辦法收集。但是現在這些東西,越來越少,越來越珍貴,奇貨可居,奇貴無比!那天我到文物市場看了看,一扇雕花的木窗,就要價兩千。人家是用來點綴新居的,一扇窗足夠,我這豆粉園,需要的數量,可不是小數目啊!再說,同樣的問題,不僅局限於木門木窗木製品,我們的磚、石……”
夏同說:“我有個朋友,多年來,一直在收集舊木門木窗……”
顧紅恍然道:“夏同,我說今天你怎麼這麼爽快就到場了,原來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林冰卻立即來了精神,問道:“他要價怎麼樣?”
夏同搖了搖頭,說:“也不一定所有的人都是衝錢來的。這位老先生,已經將收集的幾百件門窗及木飾品無償捐給國家了。”
顧紅說:“是吳一拂啊?”
林冰說:“你能不能馬上帶我去看?”
夏同說:“今天來不及了,博物館下班了,我們再約時間。”
林冰幹脆地說:“明天,上午八點,我和張先生在這裏等你。”
夏同說:“博物館九點開門。”
林冰更不假思索:“那就八點半。”
四
上午九點半,顧紅的手機響了,一看號碼,顧紅就笑起來,對著對方說:“夏同啊,這麼快就碰釘子啦,我早告訴過你,林冰何等樣人,是你能夠牽住她鼻子的?”
夏同說:“算你事後諸葛亮,聰明,所以,這事情得你來對付。”
顧紅說:“夏同,別的事情我可以幫你,涉及林冰的,你可別找我啊。”
夏同說:“啊,連你都怕她了?”
顧紅說:“這不叫怕,這叫尊重。”
夏同說:“你覺得林冰這裏走不通的?”
顧紅說:“她是典型的不見鬼子不掛弦,不見兔子不撒鷹的。就吳一拂那點破爛貨,你想讓她掏錢替他建什麼博物館,你這夢做大了,林冰不會傻到像我們的政府,自己給自己吹氣泡,以為靠門票能夠收回投資。”
夏同說:“開始我倒確實想做這樣的夢,後來經過你的教育和開導,我也想通了,放棄了這樣的打算,壓根就沒指望林冰……”
這下輪到顧紅奇怪了:“那你還帶她去看那些收藏幹什麼?”
夏同說:“有些可以利用的,還是應該用到豆粉園的移建中去,隻不過,可以利用的不多。”
顧紅說:“那是,這是造房子,可不是做點綴。人家裝修新房子,牆上掛一扇舊窗,玩一點曆史文化,怎麼破爛也無礙,越破爛人家還越以為有價值呢。造房子可不能開玩笑,撐不住的啊!”
夏同說:“那是林冰的事,我現在關心的是吳——”
顧紅打斷他道:“你什麼意思,移建豆粉園隻是林冰的事?吳一拂的事,倒成了你我的事?”
夏同說:“你難道不相信林冰有能力、有足夠的能力移建好豆粉園?但是吳一拂這裏,如果我們不幫他,他一輩子的收藏真的就變成一堆爛木頭了。”
顧紅再次打斷道:“你要幫他,是你自作主張,還是征得他同意了,這是一;第二,最關鍵的,就算吳一拂同意了,人家傳統工藝博物館會怎麼說?”
夏同說:“博物館方麵,恐怕難度比較大一點,他們的想法,吳一拂已經捐了,就是他們的了,要想再從他們手裏挖出來,難!但是他們目前也沒有能力顧及這些東西。”
顧紅說:“既然你知道很難挖出來,那你有什麼辦法從博物館手裏討回來?”
夏同一笑,說:“討回來,他們不會同意吧?”
顧紅主:“那是買回來?你有多少錢?或者你是指望他們大發善心,三錢不值兩錢賣給你?”
夏同說:“可能得做一點補償,但不可能很多,這件事情,到最後還得靠政府解決。”
顧紅的手機“的”地叫了一下,顧紅說:“你真煩人,我的手機都打得快沒電了。”
夏同說:“你可以找林冰報銷,你是在為豆粉園做貢獻嘛。”
手機又警告了一遍,顧紅說:“少囉唆了,快說吧,要怎麼弄?”
夏同說:“這正是我要和你商量的,我考慮,吳一拂現在住的那個老宅,你知道的,是吳學瀾的舊居,各方人士早就呼籲,要盡可能地恢複南州現有的名人故居,如果吳學瀾故居能夠——”
手機斷了,聲音戛然而止。
五
夏同的想法,是要在恢複後的吳學瀾故居中,辟出幾間廳堂,建吳一拂木雕飾博物館。就現有的基礎和可能性看,夏同的這個想法,是完全脫離現實的,是一個不著邊際的空中樓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