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瑤這才明白,為何慕景玄總說賀金香並非好人。
卻陰差陽錯,賀金香幫賀毓擺了計策,卻也給了她那支玉笛。
若非她轉交那支玉笛,她也不會找到九師兄龍音,見不到龍音,她就不知賀毓的陰謀,也便無法給慕景玄通風報信。
當然,這玉笛和玉笛背後的這番起承轉合,她斷不能告訴賀金香,更不能暴露九師兄。
“義母已救我一命,實在不必如此自責。”心瑤憐憫看著她。
“我辜負陛下對賀家的厚恩,也辜負了你的好意,你還能如此好端端地與我說話,不過是因為我害你未遂罷了。”
賀金香一番話說下來,未染鉛華的麵容,更顯得憔悴滄桑。
“多年來,我做了許多錯事,連你這樣無辜的孩子都不放過,我麵目可憎,死有餘辜!”
“義母,那些都過去了,心瑤無心追究,您也不必再難過。”
賀金香反因她這樣寬容,愈加懊惱,她看到了她身上的光,她懼怕真的有天譴,想為自己的女兒積一點福澤,卻已經太晚了。
她拉著袍袖按了按模糊蒙著眼睛的淚,深吸一口氣,這才有勇氣抬眼看心瑤,卻才發現心瑤臉色呈現病態的蒼白,臉兒似瘦了一大圈,越發弱不禁風,身上也沒有了那日盤膝坐在床榻時的幻白的光暈。
“原來……你是病了?”
心瑤見她眼神恍惚,才知,她這幾日竟盼著自己能來。“心瑤高熱昏迷,今兒剛醒。那禦醫說賀家死了許多人,心瑤還以為義母也被處斬了……”
賀金香幽幽地歎了一口氣,“我當世態炎涼,人心不古,連你也不肯見我了。”
心瑤繞過桌案,在她身前蹲下來,握住她的手,用掌心給她暖著手,仰起臉兒,溫柔看著她,就如看到了前世的自己……
幸運的是,這女子比她的境遇好太多,她遇到了拓跋樽。
“義母放寬心在這裏住著,好好活下去,日後王嫂回來探親也有個去處。”
“如此苟活,生不如死。午夜夢回,那些兄弟罵我無能,罵我是叛徒……而且,我也看不得龔璿璣得意地坐在後位上,雖說她是你的生母,可她到底霸占了屬於我的東西……”
心瑤不禁暗驚於她這樣的坦白,看出她早已做好了打算,也不知該如何勸阻。
“心瑤,你告訴坤珠,是我對不起她的父皇,讓她不要找任何人報仇,讓她好好相夫教子。”
賀金香又把寫好的信收入信封,給她塞進懷裏。
“你護著坤珠,我也能走得安心了。”
心瑤喉嚨哽痛,“義母,您就看在王嫂和王兄剛剛新婚的份兒上,不要死……您還沒有抱外孫……心瑤相信,您都是被太後和賀家強迫的……”
“別說了!我已經做了決定。”賀金香捧住她的臉兒,迅速給她抹掉眼淚,忽然又揚起唇角,臉上回光返照似地有了神采,“倒是還有一件東西,你要幫我轉送於阿樽。”
阿樽?心瑤微愣了一下,這才明白,她說的是拓跋樽。阿樽這稱謂,顯然是他們從前在一起時,最習慣最親密的稱謂。
見賀金香走向內殿,她疑惑愣了一下,忙快步跟進去……
床前的圓桌上,竟擺了一盆牡丹花。
牡丹長勢極好,仿佛一株蓬勃的樹,枝丫上開滿紫得呈現黑色的牡丹,每一朵都大得驚心動魄,黑得純粹幻美,那花的黑色,霸道地仿佛可以吞滅世間所有絢麗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