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越師父給他包紮傷口那一日,她不曾注意到他挪動腿,所以隻當他是肩臂一處有傷。
“景玄陪你兩日,陪出了一頓火氣,我還以為他是鑽進了牛角尖兒,沒想到,你竟重傷到這個地步。”
說著,她忙上前又給他斟了兩杯溫水擺在桌邊上,方便他伸手就能拿到。
慕卓衍身軀僵了僵,難堪地看了看自己的腿,眼神裏更多的卻是厭惡。
“景玄並不知我的腿如此,你不要告訴他。”
心瑤這才發現,景玄對慕卓衍有些誤解,而慕卓衍也並非知而不言,而是怕景玄難過才不對他講實情。
“露兒呢?怎麼不見她伺候你?”
“她嫌車裏有藥味兒,出去透氣了。我也不好麻煩她,不知我這條命還能支撐到幾時。”
心瑤心裏莫名地咯噔了一下,坐下來,就覺得車裏的氣味兒越來越不對,除了藥味兒,還有一股臭味兒,這臭味兒竟是自慕卓衍的身上散發出來的,熏得她幾近窒息。
他似乎是衣服沒更換,胡子也有兩日沒刮過,眼睛深凹在眼窩裏,眼白泛紅,雙唇卻不見血色。
算起來,自慕景玄陪他那兩日,正好是有兩三日沒有過來,高熱出汗,再加喝藥,人少不得被折騰得沒了形狀,拓跋露顯然是已經放棄他。
心瑤忙打來一盆溫水,給他擦了臉和手,又用皂角和香露給他清洗了頭發,然後喚來小格子和方來,給他擦洗了身上,換好幹淨的袍服,將被褥毯子都抱出去晾曬幹淨。
一頓收拾之後,慕卓衍整個人如活過來一般,傷口換了藥,穿上了貼身的絲袍,黑狐皮邊的棉袍,發絲梳理錚亮緊致,吃過飯,喝過湯藥,坐在車轅上的太陽光下,便迎著太陽,仰起頭……
心瑤坐在他身側,卻越看他,越是覺得不對。
他的臉色在陽光下呈現可怕的青白色,額頭和脖頸上的血脈看得異常清楚,眼睛也愈發紅得厲害,雙唇也紙一樣,這樣子更像她在慕昀修的書房暗室裏看到的那些被鎖在籠子裏的傀儡殺手。
或許,是她看錯了,那傀儡殺手都是被毒蠱控製了腦子的死屍,他好端端一個活人,不過是重傷未能歇養好罷了,怎可能會成為“傀儡”?
“卓衍,你的腿是怎麼回事?景玄恐怕不知道你的腿有傷吧。”
“是我讓越師父不準說的,不過是劍傷有毒,損了筋脈……”
心瑤忙伸手按住他頸側的脈搏,這毒卻異常詭異,脈搏看似強悍,卻跳得極快。
人在這樣的境況下,必會覺得心悸難受,難以入眠,難怪他整個人被折騰得沒了形狀。
“你為何要瞞著景玄?我記得越師父給你縫合傷口那一日,你的血是鮮紅的,完全不像是中毒呀。”
“我最怕景玄知道,更怕他一時衝動殺去京城。這幾日他恐怕比我痛苦百倍。”
“景玄的確很痛苦。他擔心家中有變,又不放心你的傷,更怕回去了便是一場血腥的殺戮讓父皇為難……現在他生不如死。”
“世人都說他是戰神,都知他不必依靠軍隊便能取勝,可誰知,原來他才是皇族中最仁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