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六(1 / 1)

一零六

母親跟進屋,趁機打開箱子蓋兒,隨手在其中抓了幾把,沒拿起一本完整的,輕輕蓋上箱子蓋後,又迅速從麻袋裏挑揀出了些什麼,東掖西藏的。

韓德寶靠著門框說:“大娘,有代溝了吧?”

“什麼?什麼溝?”

吳振慶說:“剛學了幾句現代詞兒,跟大娘這兒賣弄什麼啊!進來,抬箱子。”

四個當年的夥伴,倆倆抬著麻袋、箱子,離開了王小嵩家。

母親跟了幾步,望著他們的背影。

那女孩是王小嵩妹妹的女兒,這時,她跟來扯著母親的衣襟問:“姥姥,穿警服的叔叔,也是你幹兒子麼?”

母親說:“差不多吧。”

女孩兒又指著幾個男孩兒:“你們再欺負我,我讓我姥姥當警察的幹兒子把你們統統抓起來!”

男孩兒們果然受了威懾,互相望望,一時全跑了。

母親抱起女孩兒,責備她:“以後再不許這樣對待小朋友們,他們並沒有真的欺負過你嘛!”她抱著女孩往家走。

女孩兒說:“那個穿西服的叔叔,是不是最有錢啊?”

“嗯,他有些錢。”

“姥姥,那他下次來看你,你讓他給買個大醜娃娃吧,要跟我一般大的。”

“讓你媽媽給你買。”

“我媽不給我買,嫌貴!”

“那你就別要。記住,不許讓那叔叔買這買那的。”

女孩兒噘起了嘴說:“那,叔叔給你買的點心罐頭,你怎麼就都要了呢?”

“我是我,你是你。”

女孩兒更不高興了,似乎要哭的樣子。

王小嵩等人把箱子和麻袋扔到垃圾站後,來到一家飯店。四人坐定,服務員小姐送來了點菜單,侍立一旁。

吳振慶拿起菜單。

王小嵩說:“先說好,我付錢,別到時候爭來爭去的。”

徐克說:“我付。”

韓德寶說:“我付。我明天就出差了,你們還有第二次聚在一起的機會嘛!”

吳振慶說:“這個問題先不民主!”——示意服務員小姐,開始點菜。

王小嵩說:“少點幾樣,意思意思就是了。”

吳振慶說:“這個問題也不民主,由我集中了。”

徐克說:“瞧,老大的架勢又擺出來了!”

菜齊了,四隻手舉起了四隻啤酒杯。

韓德寶說:“是不是誰說句什麼?”

徐克說:“振慶,你吧!”

“我?”

韓德寶說:“總得代表咱們三個,對小嵩表示點什麼感情吧?”

吳振慶注視著王小嵩。

他腦子裏不禁浮現出在北大荒時幾個人送王小嵩上大學的情形,將近十年了……

當年他是在連部接的王小嵩的電話,他拿著聽筒喊:“什麼?大聲說,聽不清楚……噢……哪一天?後天?好!我們一定去送你!一、定、去、送、你!”

那時,四個人在四個地方,相距百八十公裏,要送朋友,就得在寒冷的冬天,連夜趕路。韓德寶拄著一根大木棍,頂著西北風在雪地上走。

狼嚎聲……

他站住,握著木棍警惕四顧。

徐克雖然騎著自行車,但卻是在雪地上騎;他一次次摔倒在雪地上,隻好推著自行車。

吳振慶騎著馬走的,騎在一匹無鞍的馬上。

他們走了一夜,到天亮的時分,三個人才相會在一座山頭,山下不遠處可見公路,他們眉眼皆霜,互相對火吸煙。

吳振慶說:“咱們幾個之中,總算熬出去一個了。”

徐克說:“這種幸運,我是不敢指望。”

韓德寶指著山下說:“來了來了!”

一輛長途汽車遠遠出現在山下公路上。

吳振慶扔掉煙說:“快!晚一步就白來送了!”

三人跟頭把式地滑下山。

公共汽車停住,立刻被許多上車的和送人的包圍。

三人無法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