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四
嚴嵩回來時,嚴世蕃招待胡宗憲剛吃過飯,胡宗憲行過禮,見嚴嵩哭喪著臉,就小心地陪站著。
嚴嵩當然明白,胡宗憲最想知道的是奏疏的下文。嚴嵩唯恐胡宗憲小瞧他,就謊說他的奏疏沒往上遞,皇上為永壽宮失火的事,很煩。過幾天看機會再遞吧。
胡宗憲隻能說,大人相機而行,不急。
嚴嵩叫他好自為之,在地方上別招搖,也勸他別急著到京城裏來當京官,京官不好當啊。
臉色、言談全都透露出江河日下的味道,不是好兆頭,令本來惶惶然的胡宗憲更加不安了,本想多問問前程安危,特別是嚴嵩父子是否地位穩固,可又不好問,怕惹惱了首輔,而嚴嵩早背著手向裏麵走去。
胡宗憲看了一眼嚴世蕃,嚴世蕃解釋地說,國事繁冗,都壓在他一人肩上,不勝其煩哪。
胡宗憲說,是啊,要不怎麼說這叫能者多勞呢。
受了冷落的胡宗憲走後,嚴嵩就病了,一連臥在榻上好幾天沒上朝,心裏發堵,茶飯無心。嚴世蕃忙請太醫院使許紳來給他把脈。心事重重的嚴世蕃陪坐一旁。
嚴世蕃小心地問脈象如何,礙不礙事?
許紳畢竟是行走於官場高層的禦醫領袖,經多見廣,通常把體病與心病同治。他把過脈說,鬱結之氣不除,焦慮之根難解,心病有時非藥石所能醫。他說開一服藥吧,俗話說,宰相肚子裏能行船,這就是一味上好的靈丹妙藥。
嚴嵩會意,點頭道,許院使真上醫也。
許紳卻說,上醫治未病之病,中醫治將病之病,下醫才治已病之病。我隻能算個下醫而已。
說罷坐下寫方子。嚴世蕃說許院使過謙了,他這太醫院院使,統轄一群天下名醫,他若算下醫,天下就沒有上醫了。
送走了許紳,嚴世蕃回來問其父,父親有何事解不開,鬱悶心中呢?
嚴嵩這才說,藍道行這個王八蛋,他把我害了。
這事嚴世蕃已知道,他很不以為然,不就是讓皇上搬到離宮去,惹皇上不高興了嗎?小事一樁,父親不必放在心上。大事,皇上不都一向言聽計從嗎?
那是從前。眼下,嚴嵩覺得不這麼簡單了。徐階倒會看風使舵,他怎麼猜透皇上的心思,要重修永壽宮呢?
嚴世蕃再次勸慰,這不是什麼大事,過後皇上也未必當回事,早忘了。父親不必為此煩惱。
嚴嵩卻覺得這是一個信號。他為浙江方麵請功,本來是順理成章的,也叫皇上駁回了,皇上顯然有意跟他過不去。
駁回就駁回吧,嚴世蕃認為,這更無所謂了。別杯弓蛇影,自己嚇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