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在思索著鄭東晟的那些話的意思,這裏有一層的樓梯沒有按上欄杆,我渾然不知的走著,突然身後就挨了一推。
我的第一反應不是驚恐,而是這種向著黑暗墜落的感覺,為什麼這麼熟悉。
血液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綻開,我的思緒開始慢慢進入凍結,完全墜毀前我聽見了蘇菀歇斯底裏的叫罵聲:“林蒹你明明都不想活了又為什麼要回來!都是你害的!我的美好人生全都被你毀了!你去死啊!快點死啊……”
上麵的槍聲像是休止符一樣定在了我的耳畔,我看著什麼東西從我剛剛摔下的地方跟著掉下。
我毀了什麼嗎?我怎麼不記得了?
……
對啊,我是忘了很多事情,我忘了那麼多重要的人,忘了那天龐晙冷冰冰的聲音,忘了隨我沉入水底的孩子……
我都忘了,自欺欺人的忘了。
……
白到紮眼的白色,醫院特有的消毒水味兒,我習慣性的皺起眉頭。
握著我手的男人是誰?我的頭很疼,不耐煩的把手抽了出來,他驚醒,墨色的眸子裏滿是倦怠和心疼。
“還好嗎?”文軒伸手想要摸一摸我的頭發。
“沒問題,”我不由得往後躲了一下,“死不了人。”
文軒的眼神一閃,他覺察到了什麼,這種口氣態度,他不可能發現不了。
我們倆的目光不由得同時落在了我手上的鑽戒上,我咬咬牙伸出了手要去……
病房門被咣當一聲撞開,龐晙氣喘籲籲的衝進來,後麵跟著要拽他出去的小陳和何霖。文軒擺擺手,示意小陳和何霖算了,別再鬧了。
不等二人出去,龐晙就冒冒失失的撲到我的床邊來,盯著我的臉看了半天,最後問文軒我是不是摔傻了。
我實在憋不住,輕聲說了一句:“你他媽才傻。”
這話屬實不該說的,那些讓我覺得焚心蝕骨的情景還未走遠,可他後來看著我時的那份誠懇我也沒法忘記,我還沒想好怎麼麵對他。
龐晙攥了攥拳頭,他想到了,我可能是想起來了。我有些不自然的說,我叔兒在的話肯定是這句話。
但是這不是個讓人信服的解釋,龐晙躲閃的眼神說明他心虛了。
文軒輕輕地咳了兩聲,算是打破尷尬,問我想不想吃點東西,他去買。
我想起來了文軒那天說的,蘇菀持有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的事兒,心裏一橫,特別溫和的對文軒說:“軒,我不餓,陪我待一會兒吧。”
文軒一愣,輪到了龐晙點點頭,尷尬的說他先回去。
聽著他走遠了,我才沉穩下來,想著該怎麼跟文軒開口。我不能再自私的扣著文軒,讓他跟著我過神和貌離的生活,他得有他的人生,可是我該怎麼說。
文軒伸出了手,輕輕地取下了我的戒指。
我嘴唇一顫,憋了半天,最後還是隻有一句抱歉。
他的安穩人生,到底是讓我毀了。
可是我想到了龐晙,或許我也應該放過他,讓他去找蘇菀,去過他的生活,這樣也許才是他該有的。
“乖,睡吧。”
文軒最後一次順了順我的頭發,我安穩的躺下,強製自己閉上眼睛,最後緩緩地睡去。
文軒走了,留給我一封信,我看完之後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始反反複複的給他打電話,但是他再也沒有接過。
“……可能所有人都以為我優秀光鮮,高高在上,但是我的努力卻是源於我的卑微。我從小的願望是討好我的父親,而我的母親對我的教導則隻有去爭去搶才能得到。我對所有人都帶有仇恨的目光,也承認一開始故意糾纏你隻不過是想讓龐晙不好過,可是我沒想到最後被纏住的是我自己……”
“……在這裏,我想跟你說抱歉。你還記得蕭明那次你拚了命也沒有搶出來的存儲卡嗎?我讓小陳撒了謊,其實那天小陳去拿到了存儲卡,事後交給了我。但是我因此知道了真相,我知道自己的母親居然是那場大火的元凶之一,請原諒我這些年一直在逃避這個事實,害得你吃了那麼多苦……”
“……還有一件事,那就是四年前,龐晙的無故出走,是我登了你的郵箱發了舉報郵件。我知道自己是個自私的人,明知道你的心不在這裏,還非要處心積慮的把你綁在身邊。我知道其實你答應了我母親一些事情,一直在默默幫我,保護我的自尊心,而我卻依舊這樣無恥自私……”
文軒說了很多事情,包括很多我以前百思不解的問題,而現在得到真相的一瞬間,我卻沒有了當初追逐的那種執著。
我在文軒走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都在想我這幾年非要掀得翻天覆地到底是為何。在不知不覺間,我長成了另一副模樣,不全像小邱姐,也不全像林清。我遠去的愛人、孩子、朋友……渾身上下遍體鱗傷,我的心裏早已麵目全非,而這一切僅僅是起於對舊人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