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天磊是踏著露水而來的,當他推門而入時,見著的是夜萱在燈下扶頭看書的樣子,認真得仿若這世間一切繁華都叨嘮不到她似的。
夜萱抬頭,眉間那朵暗紅色梅花越發妖嬈起來。
齊天磊第一次認真地打量夜萱,發覺她比想象中美麗上許多,那原本不情願過來的心思,竟在不知不覺中消弭了不少。
“老爺,外頭寒氣重,喝碗參湯暖暖身子。”
夜萱迎上前,將齊天磊身上落滿雪花的披風解下,她的動作輕柔自然,一點也不見百日裏的精明算計。
是的,在齊天磊眼中,這個女人,這個他之前根本不放在心上的小妾,算計了他!
她看透了齊天磊對宦佩愛意濃重的心思,猜到了齊天磊對這件事的無能為力。
而她,一個不起眼的女人,卻敢跑到他麵前,說她有辦法讓雷鳴岩回心轉意,並且叫宦佩心甘情願嫁到齊家。
齊天磊原本是不信的,但是在對上她篤定的眼神之時,卻忍不住升起一股想要嚐試一下的衝動。
而夜萱,她要的很簡單,卻也不簡單。
她想要齊天磊給她權勢,更要齊天磊的愛,前者齊天磊能給予她想要的,甚至更多,而後者卻是水中月鏡中花,太不現實。
“要權勢可以,但是你不要指望我會愛上你。”
當時,齊天磊這般說道,他的心,早遺落在童年那片鬱鬱蔥蔥的草地上,隨著那抹清麗的身影,蕩漾在夕陽夜色之中。
哪怕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若水,也不過是外強中幹,隻得他的縱容罷了。
“給我權勢即可,其他的,我自有主張。”
齊天磊在聽到夜萱這麼回答的時候,心上泛上一股莫名的悸動,她單薄的身影直挺地站在那裏,自信卻從骨子裏泛出來。
“老爺?”
夜萱將參湯遞過去,齊天磊在她的喚聲之下回神,夜萱身著一件白色浣衣,鵝蛋臉在燈光下柔和而清秀。
“陪我聊聊可好?”
齊天磊放下湯碗,在桌沿坐下,夜萱見勢也挨著他坐下,並不言語,隻是時不時給他碗裏添些茶水。
“你可知我和佩兒因何離了心?”
“妾身不知……”
夜萱微微側著頭,沒想到齊天磊竟會主動提起宦佩,她一直以為宦佩是他心裏不能觸碰的舊傷。
“當年年少,我不願一直寄人籬下,想隨途徑霍城的商旅南下尋個機會,十幾年前南部邊境時常受到他國侵擾,戰爭不斷,佩兒擔心我隻身前往會有危險,極力阻止。”
“她必然是擔心你的,凡是女子,對心愛之人都是隻求一人心,不必大富大貴的。”
“或許吧,隻是我當年年少氣盛,自然沒仔細為佩兒著想過,背著她偷偷去了南部。”齊天磊說著仰頭將碗中湯水喝盡,以掩飾臉上落寞的神色。
夜萱想,即便齊天磊如今富可敵國又如何,誰又知道他心中沒有懊惱,為當年負氣而走,同心愛之人分離這麼多年之事。
“宦姑娘她,必定有等你回來吧。”
夜萱說著想起歸元寺那晚,孤寂立於風中的宦佩,別說是當年,就是如今,她也還在等待眼前之人。
齊天磊握碗的手驀地收緊,喃喃道,“是我對不起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