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媽媽回了老太太的榮春堂,院子裏悄無聲息,一瞧樣子約莫是老夫人還未醒,平日時就時候,五姑娘早早地就候著,就等著老太太身邊的大丫環月香出來,——秦媽媽可等不了,趕緊地進去,找到她婆婆秦嬤嬤。
秦媽媽見著秦嬤嬤,就叫屋裏的小丫頭都退了出去,自個就附在她婆婆耳邊說道。“娘,可不得了了,三奶奶怪兒媳沒伺候好五姑娘呢。”
秦嬤嬤掃她一眼,見她比先頭更顯富態,“大驚小怪的作甚,不怕吵著老太太?”
秦媽媽本就附在她耳邊說,聲音自然是輕的,不過婆婆這麼說著,她自然不敢頂嘴,此時被秦嬤嬤一說到是冷靜了些許,微有些郝色,“兒媳還不是怕在老太太麵前難交差嘛,娘,五姑娘今兒個也不知道是怎麼了,不讓兒媳靠近半分,平日裏還不是兒媳說了算的!”
秦嬤嬤一聽就訓斥她,“胡沁什麼,還不閉上你的嘴?”
秦媽媽一時還不知道自己嘴裏犯了忌諱,“娘,三奶奶恐怕要鬧到老太太麵前,娘可得救救兒媳,紅蓮還小呢,都沒有許配人家,哎喲——”
她正搬著可憐話說著,卻被秦嬤嬤擰了下手腕,疼得她呼痛出聲,迎上秦嬤嬤的冷眼才回過神來,立時跟消了音似的。
秦嬤嬤對五姑娘落水這事自然是有所耳聞,也曉得其中必有蹊蹺,盯著兒媳,“五姑娘落水時你人在哪裏?”
秦媽媽的眼神有點閃爍,並不敢對上秦嬤嬤。
卻叫秦嬤嬤這樣的人情看出點門道來,不由得狠狠戳向她的腦門,秦媽媽到是想躲,也沒敢躲一下,隻得縮得個脖子,忍著疼。
“還不給我說來,到底是去了哪裏?”秦嬤嬤瞧著她就氣不打一處來,以她的眼光還真挑不上這樣的兒媳,到底是老夫人做主,她兒子又喜歡,就娶了這樣的兒媳婦進門,瞧著一臉精明樣老是幹蠢事,“再不說,我可保不住你!”
秦媽媽連忙軟了腰,“二姑娘叫兒媳去辦點事,回來就看見五姑娘落了水,兒媳趕緊就把五姑娘弄上來。”
秦嬤嬤曉得侯夫人甭看最由著五姑娘的性子,除了五姑娘那個榆木腦袋,誰不知道侯夫人最喜歡二姑娘了,“等會在老太太麵前怎麼說話你都是知道的吧?不用我教你了?紅蓮的前程你放點心,老太太心裏有數呢,別跟個榆木腦袋似的。”
秦媽媽忙不迭地點頭,就怕婆婆不幫她,現在她到是有底氣了。“老太太是想把咱們家紅蓮?”
秦嬤嬤瞄她一眼,“三奶奶若是近日對五姑娘照顧不周……”
秦媽媽立即了然。
秦嬤嬤是侯夫人的陪房,對侯夫夫是忠心不二,對三房的三爺夫人看不上眼,平日裏麵上敬著,骨子裏跟侯夫人想的一樣,上不得台麵的庶子,三房的五姑娘,更是上不得台麵。
秦嬤嬤一看這兒媳還能聽她的話,稍稍放心點,當初也是看中她還聽點話,不然老夫人屋裏的大丫環不止她一個,她聽得上房裏的動靜,也就趕去上房了,老夫人醒來,可得她伺候著,不能叫那些年輕的小蹄子占了先機。
待她進了房裏,見著老夫人真醒了,“老夫人,可是醒了?”
她這一問,就得來侯夫人一記眼風。
秦嬤嬤一臉的笑意,年輕時也就長得全眉全眼,要說多出眾真沒有,要是長得真出眾,早就有更好的去處,也不至於當了侯夫人的陪房,她得了老夫人一記眼風,沒半點不自在,趕著上前替侯夫人穿衣。
不愧是經久伺候侯夫人的人,到底是曉得侯夫人的喜好,挑了侯夫人最愛的纏枝暗紋,往侯夫人身上一穿,威嚴又慈祥的侯夫人樣就來了個十足十,屋裏的一眾丫頭們都是幫襯著秦嬤嬤將侯夫人伺候的體體貼貼。
秦嬤嬤邊替侯夫人梳頭邊柔聲細語地說著,看到烏絲中攢著的一兩根白頭發,都給小心翼翼地拔了往袖裏一藏,“方才我那兒媳來同奴說,五姑娘在春來居竟是驚著了!”
侯夫人正眯著眼睛,任由秦嬤嬤動著頭發,“可惜見的,都怪老身這身子骨,不然也早點把五娘給接回來。”
秦嬤嬤從大丫環明月手裏遞過來的首飾盒裏挑過一支富麗堂皇的金釵,往老夫人盤好發髻間插上,將銅鏡遞到老夫人的麵前,“老夫人慈愛,五姑娘得虧有老夫人疼著,老夫人這些日子身子骨不舒爽也是常惦記著五姑娘,都是五姑娘的福氣。”
侯夫人睜開眼,往銅鏡裏一瞄,就笑啐道,“就你這張嘴,怪會講話,怪會哄老身高興,老身就盼著三房別怨老身才好。”
秦嬤嬤連忙叫冤,“真是冤死奴婢了,奴婢講的都是實話,奴婢都覺得這都找不著老太太這般憐惜孫女的。”
侯夫人歎口氣,似乎被觸動了心事,“老身到是憐惜五姑娘沾了一身銅臭味,才替三房將五娘養在跟前,也不要他們記著我的好,別記我的恨就成了。”
秦嬤嬤一聽這話就心定了,三房在侯夫人的眼裏真不值當是什麼名位上的人,也就是老夫人心善,還能留著這三房在侯府裏打眼,等老侯爺兩腿一撇,這侯府裏哪還有三房落腳的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