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元娘歎息道:“不瞞妹妹說,老永寧伯雖是我外祖父,可我是不敢在外頭說他是我外祖父,我娘是庶女,老永寧伯在世時雖是待我娘好,可他一過世,我娘一個受寵的庶女就成了眾矢之的,不然哪裏能嫁到江南商家為妻?”

袁澄娘目露同情之色,“季姐姐,你去京城就跟我娘嫁入侯府一般的苦。”

季元娘緊緊地握住袁澄娘的手,沉沉道:“我還有這命回得江南,妹妹的娘親卻是沒有了。可恨那起子人,到是活得好好兒的,叫我心裏就十分的不忿。妹妹可有這種感受?有時候就真恨不得與她們同歸於盡了!”

袁澄娘低著頭,久久未曾抬起,終於,她抬起頭來,緩緩道:“季姐姐,我實在是枉為子女。我娘好端端兒的,如何就動了胎氣?明明就生下我阿弟了,如何就大出血了?我娘死得好慘哪,好慘……”

她恨恨道,眼底俱是恨意。

季元娘裝模作樣地勸道:“你娘在九泉之下定會高興,有了你跟你阿弟,她要是還能活著,見著妹妹都長成這般模樣必是歡喜不已。為人父母者,無不疼惜子女;為人子女者,自是要侍奉父母。如今妹妹有了傅氏為娘,也不必記著過去的事,想必你娘也盼著把過去的事都給忘記了,好好兒地在傅氏承歡膝下。”

袁澄娘將自己的手憤然自季元娘手中抽出來,態度堅決道:“季姐姐,我決不會忘記我娘親的仇,不管有幾個傅氏都好,我娘還是我娘,我得替我娘報仇。”

季元娘卻是搖搖頭,像是看著一個鬧脾氣的晚輩,“這仇兒,我替你記著便是,若將來我能有機會,便給妹妹給辦了,也省得妹妹勞心勞力分了神。”

聞言,袁澄娘立馬不樂意起來,“季姐姐如何說的這話,我自個的仇當然得自個報,叫季姐姐給我那麼一順手,算是個怎麼回事?”

季元娘麵有憂色,沉吟了一會兒才道:“妹妹何苦與我生份了?我隻一想起妹妹的娘親如我一般卻比早先就走了就讓我心裏頭難受,大概是同病相憐吧,我總是盼著妹妹別沾了那些個惡心的事兒。”

袁澄娘忿然道:“季姐姐既然我娘當年如何而死,就不要攔著我替我娘報仇。”

季元娘猶豫地看著她,眼裏蓄滿了關切之色,卻是慢慢地點了點頭,“妹妹說的是,是我著相了。”

袁澄娘神情裏的嬌縱之色雖並未褪去半點,可瞧向季元娘的眼神都冷靜了些,自是未在季元娘麵前擺個臉架子,端出侯府姑娘的姿態來,誰都知道她爹是庶子,就算侯府嫡子們死絕了,這侯府爵位能不能落到袁三爺身上都是未知的事,侯府著實離她太遠了些。

季元娘掩唇而笑,“是我著相了,仇嘛自然要親自報才好,隻是妹妹但凡需要我的地方,盡管使人過來吩咐一聲便成。”

袁澄娘微抿唇,“那就先謝過季姐姐。”

隻是下一瞬,她揚眉瞧著季元娘,“我隻是懷疑起季姐姐待我這般好,有些兒奇怪。”

季元娘不怒反笑,“要是妹妹不問這話,我到是不能對妹妹推心置腹了,如今妹妹這麼一問,足見妹妹的性子極為爽利,我也不怕跟妹妹直白說了,妹妹可願意花時間聽?”

袁澄娘下巴微抬,“季姐姐說來,我聽得便是了。”她神色間隱隱有著高高在上的姿態,似乎不將一切都看在眼裏,就算是季元娘也不例外。

這變臉極快,瞬間就變了臉,驕傲地看向季元娘。

季元娘到是不緊不慢地說道:“我年少時到想嫁個能上進的書生便成,隻要他待我好,銀子算是個什麼東西,我到是沒放在眼裏。到了京裏,我那世子表哥實是長得一表人材,為人懦弱又多情,永寧伯裏的表姑娘們都想嫁給他,我也這麼想過。他還輪不上我去惦記,實在是高攀不起,可恨我那舅母到是想了個狠招,叫表哥先占了我身子,無非是想著姑娘家沒了清白,隻能進了表哥後院為妾……”

袁澄娘側耳傾聽,慢慢地,一雙美眸露出些許同情與憐憫之色。

季元娘端起茶盞,喝了點茶水,“這從頭到尾的事兒,我也隻同妹妹說起過。”

說到這裏,她略沉吟了一會兒,聲音裏多了些沙啞,“我這孩子不是我死去丈夫,而是另外一個男人,那男人……”她眼神裏多了些痛苦之色,似乎說不下去了。

這讓袁澄娘心裏一動,“季姐姐別說了,別說了,我都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