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三爺這一去吏部,如他這般的小官,並未有人親自接待,而是在那裏坐了半天,不光他一人,如他一般入京的官員都是如他這般職位,許是一輩子也見不著天顏,吏部堂官於他們來說已經是得仰望。
袁三爺同別人不一樣,這京中的大小官員若是報出個名來,他大概都能認得一二,畢竟是出身侯府,雖是庶子,所見的人自是跟別人不一樣,至少眼界不狹窄。他坐在那裏,並不孤單,時不時地跟旁人搭上一兩句話,旁人有些急躁,他到是沒有,喝著微冷的茶水,幸好穿得厚,也不至於冷在身上。
“喲,這不是袁三?”
他正咽下一口微冷的茶水,聽著那聲音,不由得抬起頭來,見來人正是如今的吏部侍郎厲大人,這位厲大人出生寒門,早年高中狀元,娶了當時大理寺卿的庶女,這些年來在官場上走得極穩。他穿著官袍,舉手投足之間自有一股子風彩,且這麼個年紀,並未大腹便便起來,直挺挺的猶如青鬆一般。
袁三爺自是認得這位厲大人,入京之前他也是細細地打聽過吏部之事,於這位厲大人那真是相當的看不上眼,誰不知這位厲大人當年在老家有了妻子,高中狀元之後便另娶他人為妻,他那原配妻子在他娶妻之前就與他和離,想想也知道這事兒定是存著貓膩。
他當年還夥同過一幫人取笑過這位厲大人,被厲大人這麼當著眾人的麵給點出名來,他不由得麵上一怔,回頭看了看朝他露出豔羨的目光,這目光讓他心裏頭更為不安。他站起來,朝厲大人行禮,“下官參見大人。”
不光他行禮,便是在場的官員全都同厲大人見了禮。
就算不認得這位是厲大人,看他的官袍也能瞧得出來這是位吏部上官,就齊齊了拜見了這位厲大人。
厲大人瞧著這行禮的一眾官員,麵上沒有流露出絲毫得意之色,反而更為謹慎了些,甚至是謙虛,“列位都起吧,本官與列位同朝為官,都是同僚,列位不必多禮。”
他看上去親近且溫和,叫人看了便能生出幾分好感。
眾人都知道一點兒關於這位厲大人的事,知道這位厲大人乃是寒門出生,他們大都是科舉出身,自是以自己的出身為傲,與那些侯門貴勳靠恩蔭出仕的官員是涇渭分明。
袁三爺直起身體,“多謝大人還記著我袁三。”
厲大人笑看著袁三爺,直言道:“忠勇侯府的袁三爺,本官自是記得,當年聽聞袁三爺中了進士還真是頗為意外,曾經的袁三爺成了袁大人,不知袁大人此次入京可有想過去哪裏為官?”
忠勇侯府的袁三爺,這話一出,眾人看向袁三爺的眼神就多了些異樣之色,下意識地與他拉開了點距離,誰都不想得罪上官,尤其是吏部侍郎這樣的上官。科舉出仕,又能當官,沒有哪個不是蠢人,自是從厲大人的舉止看出來這位上官怕是與袁克立有隙,且是陳年舊隙。
袁三爺回得不卑不亢,“大人還記得下官,乃是下官之幸事。隻是這何處為官並非下官能左右之事,下官隻管靜候消息便成,在此還是多謝大人提點。”
厲大人當下便援著胡子笑道:“袁縣令所言極是。”
說完這句,他當著眾人的麵抱拳向著皇城的方向正色道:“列位同僚在任上都是兢兢業業,厲某也看過各位的考績,願各位都能更為朝廷出力,為陛下分憂!”
“下官等願朝廷出綿薄之力,願為陛下分憂!”
呼啦啦的就跪了一地兒。
厲大人捋著胡子,頗為滿意地點點頭,朝裏不帶停步地走了進去。他身後跟著吏部屬官,沒往那邊跪著的官員看上一眼就也朝裏進去。
這些人一進去,跪著的人都一溜兒的站了起來,各自撣撣膝蓋,也不知道這吏部的地多少天沒打掃過了,這一跪,竟然還沾了灰,還很明顯,叫他們都微微皺了眉。
到是袁三爺並不為這些煩惱,他已來吏部報到過,又將文書遞上去,且等了兩個時辰,自是沒興趣再等下去,再說了他並不懼那位厲大人。雖說他當年年少輕狂了些,幹的事又並非錯事,自是不需在他厲某人麵前認錯。他要是認了錯,豈不是承認當年幹的事兒不對?當年又不是他一個所幹,大家兒都有份兒,憑什麼他背了眾人去認錯!
他雙手負在身後,心情極好地哼著調調兒出了吏部衙門大堂。
到了吏部之外,他還回頭看了眼這吏部衙門的牌匾。
趙車夫見著自家三爺出來,連忙將馬車驅上前,殷勤地問道:“三爺,可有消息了?”
袁三爺一笑,並不當回事,“回去候著,哪裏這麼快就有消息。”
趙車夫便不再問了,隻是這馬車才走,他就停了。
到讓馬車裏的袁三爺有些個奇了,在裏麵問道:“老趙頭,如何把車停了?”
未得趙車夫回答,這車簾子被掀開一角,映入袁三爺眼裏的是一身緋袍的蔣子沾,隻見那緋袍上繡著雲雁,讓他頓時又喜又驚,喜的是蔣子沾竟然升任了四品官,驚的是他還這般年輕就升任了四呂官。瞧他那身一緋袍,襯得這位表侄有如人中龍鳳,便是他這樣已經有兒子的都要豔羨不已,恨不得也有這麼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