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子沾將酒一口飲盡,“我瞧著這湖陽縣窮的可不一般。”

張萬年陪著笑,“大人說笑了,就是一般的窮,沒甚麼不一般。”

蔣子沾似聽信了他的話,笑著說道:“張縣說的好,路過湖陽縣,叨擾了你,實在是我的不是。”

張萬年連忙道:“大人路過此地,能讓下官有幸迎接大人,實是下官的榮幸,隻這路上不知大人有沒有碰到什麼事兒?”

蔣子沾不動聲色地看了他一眼,到是坦然道:“不知張縣能否具體說來,我路上有許多見聞,也不知道張縣說的是什麼事。”

張萬年賠著笑臉道:“因著湖陽地處偏僻,這窮山惡水易出刁民,不知大人路上可否有遇見?”

蔣子沾道:“到是見過你管下衙役驅趕百姓一事,不知張縣有何解釋?”

張萬年並不害怕,執酒又給蔣子沾添了一杯,“大人,下官正要為此事與大人解釋,湖陽縣窮山惡水,素不民風彪悍,連我這縣令也通常不當回事,他們不在原籍,非得要離了原籍,我原想著將他們譴回來就行,也不知道他們聽信了誰的話,竟然個個的都往外走……”

蔣子沾道:“那去年不曾有旱災,百姓顆粒無收之事?”

張萬年喝了酒,臉上露出悲苦之色來,“大人實是有所不知,這湖陽縣本不易種糧,本就是收益不多,一年到頭種糧,不過圖個溫飽,可……”

他頓了頓,“可恨那些領頭的人,竟將百姓給勸服了,讓他們易地而居,甚至有些都逃過河南地界去了別省,生生地讓湖陽縣成了如今這般模樣。大人,下官到有意整頓民生,隻下官官職卑微,如何能使得。”

蔣子沾也不質問他,就隻聽著,此時才恍然大悟般地道:“原來是這般情景,我當時也心裏有所懷疑,河南一地受災,豈能不報與京裏,不報與陛下知曉。竟是子虛烏有之事。”

張萬年奉承道:“大人英明,下官佩服,下官再敬大人一杯。”他心說蔣子沾也恐是別人吹出來的能幹,還不是讓他三兩句就給糊弄過去了,此時,他更是成竹在胸。

蔣子沾也不拒了酒,就著酒盞再喝了半杯,“張縣不必多禮,我這路過並非為公事而來,隻是路過此地,你也不必太拘著。”

張萬年連忙順勢而上,笑著問道:“大人路過彼縣,實是下官的榮幸,隻是敢問大人一句,大人怎麼這會兒就來上任了?”

蔣子沾眼睛微眯了起來,盯著張萬年。

張萬年笑著臉,清楚地感受壓力。

蔣子沾卻是在此時笑道:“內人想見識一下河南的風光,這才早早地來了河南。隻是未曾料得到河南竟是這麼境地,這一路過來叫內子好生失望。”

張萬年對蔣子沾的底細知道的一清二楚,甚至先前對蔣子沾的驚懼,這會兒煙消雲散了般,最叫他、還有他那些上官們忌憚的不是蔣子沾,而是範三,承恩府的範三爺。江南鹽案也有範三的手筆,既是蔣子沾這般表現,他就稍稍放了心。

他臉上露出歉意,“都是下官無能。”

蔣子沾笑道:“這與你又有什麼幹係?隻恐怕我要讓內子失望。”

張萬年卻是殷勤地勸道:“大人也不必擔心這事兒,河南隻下官一處窮,別地兒還算是好的,出了湖陽縣地界,就能叫大人見著一個真正的河南,我這裏可算不得數呢。”

蔣子沾心下凜然,麵上還是笑道:“那要真如張縣所說,我還真要與內子好好地看看這河南,也省得叫內子一直惦記著這事。”

張萬年奉承道:“大人夫妻鶼鰈情深,實在叫下官羨慕。”他此時心裏也暗自慶幸先前覺得蔣子沾帶夫人一塊兒上任,且那蔣夫人又住在他的縣衙裏,委實不好給蔣子沾來個紅袖添香。沒想這到蔣子沾竟是個懼內的人,他到是慶幸未給安排添香的紅袖。

蔣子沾又喝了酒,吃了兩口下酒菜,“隻恐這河南還未看全,便要到洛陽上任了。”

張萬年也跟著露出為難的神色來,“這可怎麼辦呢,豈不是要讓夫人失望了?”

蔣子沾歎口氣,“內子性子直率……”

張萬年也是人精,就將這“性子直率”直接理解成“脾氣大”,估計是連這位蔣大人都惹不起她。他想著懼內好呀,最怕人沒缺點,這人一有了缺點,就有什麼事都好辦了。就算蔣子沾這邊路走不通,不還是有蔣夫人嘛。“大人不必憂心,夫人定是能體會您的苦心。”

蔣子沾放下筷子,神情有些焦慮,又端起酒來,一口飲盡,“但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