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49(1 / 2)

第十章 49

海裏的涼風在漁船靜止時軟弱下來,西垂的太陽依然嬉皮笑臉地散布著火熱的情緒,而寬闊無垠的大海卻默不做聲地化解開了燥熱,寬廣的海麵上除了大海溝嚴肅地拉著那道藍幽幽的長臉,其它的海域都在閃爍著柔和的鱗鱗波光。

完成了一樁神聖的事情,範老桅的心情格外的爽朗,這麼美好的時刻,不從大海裏弄口海鮮,就著小酒慶賀一番,實在是委屈啊。

範老桅說,老親家,好久沒吃到活鱸子,咱得從大海溝裏弄上一根。

馮樂礁說,好哇,好哇,我的涎水快下來了。

範老桅說,你就瞧好吧。

說著,範老桅從駕駛艙裏拎過一個小包,又爬上了駕駛艙頂。

剛才,範老桅在駕駛艙頂祭拜海神的時候,觀察到了水紋的變化,一根大鱸子嗅到了小魚秧子的味道,正在快速地趕來。現在,他重新爬上艙頂,帶上了他的百寶囊。

馮樂礁知道範老桅是漁村裏第一號魚眼,任何魚群休想逃過他的眼睛,隻要讓他瞄上一眼,他就知道該順著哪道流子下網。遺憾的是,如今的遼東灣沒有了讓人心動的漁訊,絕戶網、刮地窮,幾乎把魚的孫子都打光了。因此,範老桅的第一號魚眼也就沒有什麼用武之地了。漁民下網大都是憑著經驗往下撒,瞎貓碰死耗子,撈上點兒啥就算啥,撈多了就是撿個便宜,撈不著就自認倒黴,沒那個財運。

現在老親家這麼專注地向大海溝裏觀望,馮樂礁實在有些不解,一天趕兩潮打上幾根大鱸子,漁民就會喜得像絕戶氣抱上了兒子,今天又沒帶鱸子網,老親家說弄條鱸子就能弄得到?如今的大海可不是從前那麼聽話,想打到啥就能打到啥。馮樂礁說,老親家,別瞅了,開船到別處下網吧。

範老桅笑了下,說,你到後艙燒水去吧,待一會兒咱哥倆吃清燉鱸子。

說罷,範老桅掏出了一團漁線,專心致誌地往漁線上拴著魚鉤,那個魚鉤食指般粗,倒須的鉤都超過了普通的魚鉤,魚鉤的尖是猛然細下去的,尖銳而又有力。範老桅邊瞭著海溝,邊精心地修剪著魚鉤上那截雪白的鵝毛。

這便是範老桅的絕活兒――鵝毛釣鱸子。

許多年前,漁村裏的人還有人知道範老桅有過這一手絕活兒,也有人見過範老桅從瓢岔子下來拎著幾根鮮血淋淋的鱸子。可那僅僅是傳說而已,誰也沒親眼看到過。這倒不是範老桅保守,而是近些年近海中再也看不到大鱸子了,就是鱸魚渣子也快被人打淨,上哪裏去尋找顯露自己的時機。

如今,範老桅終於有了一顯身手的機會,他要讓老親家親眼看看他的絕活,讓老親家親口嚐嚐鮮活的鱸魚湯。他要從遼東灣裏最後一塊魚兒的王國裏,釣取一條見了漁船還不懂得躲閃的傻鱸子。

碩大的魚鉤攜著漁線在範老桅手中快速旋轉著,漸漸地旋轉出越來越強的嗡嗡聲,魚鉤與鉛墜在旋轉中也畫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圓圈。最終範老桅全力地將魚鉤拋了出去,那道優美而又綿長的弧線便就誕生在了遼闊的大海上。魚鉤剛剛紮進那道幽藍的大海溝,範老桅便就快速地往回拽動漁線,鱸子喜歡在水皮上追擊覓食,手慢了魚鉤沉下去,鵝毛就會被海水粘住,死氣沉沉地難以擺動,就不像活靈活現的魚了。

範老桅遊刃有餘地回收與調動漁線,一招一式都是那麼有章有法。釣鱸子的全部技巧都在這如何收線上,會收線的人,能讓魚鉤上的鵝毛動起來,動得像活潑可愛的魚,動得像見到了大魚在逃命。

大海溝裏的琢摸不透的海流子,令範老桅擺動漁線呈現出了少見的難度,他的手盡力地適應著海流子,漸漸地找到了擺動漁線的感覺。顯然,範老桅第一次拋鉤徒勞而返了,第二次拋出魚鉤的時候,範老桅就有些得心應手了,魚鉤準確地落到他所預想的位置,那朵他盼望已久的不易察覺的水紋就尾隨著他的魚鉤追趕過來。顯而易見,那條他在艙頂觀察許久才觀察出來的大鱸子終於被鵝毛欺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