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煥風沉聲道:“但他也沒完全說錯,‘父母之愛子,必計之以深遠’。我一直不願意你參軍,所以從不帶你去軍營。但我也看出來了,你不是個安分的東西。不經曆痛苦哪裏知道痛苦的可怕,所以我讓你去軍營走了一遭,現在想必你已經體會了鐵血戰友之情的重量,你覺得你承受得起這份重擔嗎?越兒,回來吧,那不是你該去的地方,你在軍中治瘧,已經履行了一個醫生的天職,於國於家你都無需羞愧。”
“我……我……我……”秦越欲言又止,眼眸中滿是痛苦的神色。
天人交戰,即是此時。
秦煥風抓住秦越的肩膀,食指深深地掐進軍裝中,仿佛要把那二等兵的肩章捏碎一般,“越兒,你是我的獨子,就算是為了爹,你千萬不要衝動!”
秦越緊閉雙眼,腦海中和以前一樣,老爹的身影再度顯現出來,黑袍竹杖,佝僂而立,看似瘦小的身軀卻將前方的路完全堵住。
“小越小越,這邊這邊。”熟悉的調笑聲傳來,老爹的背後,似乎有人在招手,身影越來越清晰,那是全體熒惑。洪瑾和楊逸站在最前方,微笑而立,一言不發;而後是凃一刀,還是那副欠打的模樣,高聲呼喊著秦越跟上;再往後是斌朗與洪霖,兩人麵無表情,洪霖更是轉身過去,招呼眾人不要停留趕快走。
最後,武歆的背影一閃而逝,秦衿的麵孔越發清晰,還是和那天一樣的神情,期待、失望、堅定。
秦越猛地睜開眼,用力地搖搖頭,掙脫了秦煥風的雙手。
父子倆在一瞬間相視無言,秦越昂著頭,抿著嘴,瞪著秦煥風嗎,雙眸中似有火焰燃燒。
無言,即是決定。
“好!好!好!“連說三個好字,秦煥風收回顫抖不已的雙手,轉身走進洞穴深處,隻有略微激動的聲音傳來,”這般的不知天高地厚,這般的初生牛犢不怕虎,果然是我秦煥風的兒子,果然有我當年的樣子。”
秦越還是沒有回答,他也不知如何回答。
僅僅一會兒,秦煥風又走回洞穴,此時他拿著一個包裹,將其遞給秦越,道:“越兒,你既然有了主見,執意要去,做父親的也沒什麼好說的,我已經老了,攔不住你,也關不住你。”他的語氣有些自嘲,“你即便僅僅跑到深山中,我都找不到。”
“老爹……”
“好了,把眼淚收回去吧,男子漢不能為自己的決定後悔和流淚。”秦越煥風伸手擦去秦越臉上的淚珠,歎道,“我這裏也沒什麼給你的,包裹裏的金銀,是賣的你給華家小少爺治病所得的莊園,以及你以前看診得來的其他酬勞,本就是你的。另外還有一本祖宗傳下來的醫藥典籍,你去緬甸應該有用。最後是一封信,寫給我的好友,你的老師,德國人卡爾神父,他正在緬甸傳教,如果你們今後有危險,可以憑借此信去請求他的庇護,他應該不會拒絕,地址和地圖都在裏麵。我能做的隻有這些了,隻希望你能活著回來。”
秦越接過包裹,眼睛一熱,差點沒哭出來。這些東西不是倉促間能準備好的,果然是“父母之愛子,必計之以深遠”,即便不同意兒子參軍,秦煥風依舊事先準備好了征途上的必須之物,不管秦越的抉擇如何,他都盡力為秦越打理好了退路,甚至連給卡爾神父的信都寫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