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對於洪瑾在軍中專橫跋扈的作風有不少疑問,比如洪瑾這樣一個身為商業大族的嫡親族人,必然能長袖善舞、八麵玲瓏,但她始終無意修補熒惑與軍中各部的緊張關係,在秦越看來頗為古怪。不過他暫時沒有時間,也沒有機會去請教洪瑾。不過,這一切的後果顯而易見,熒惑的戰鬥力大受製約,許多戰鬥計劃不說無法執行,就算執行了也無法十全十美。就以毒氣彈一戰來說,由於熒惑和師部互不信任,鬧出了很多不必要的風波,最後不但不盡得全功,毒氣彈也沒有拆完,造成傷亡實在可惜。
更進一步說,第二天日軍大規模入城,對城市西北的遠征軍各部造成巨大壓力,此時正是風雨之時、用人之際,項風卻安排熒惑去了一處不大重要的偏僻陣地,還專門多安排了一個班在此固守,隻讓熒惑“視情況輔助”,擺明了就是不信任熒惑的戰鬥力。
麵對如此歧視,秦越憋了一肚子火,當場黑了臉,反而是向來壞脾氣的洪瑾眉開眼笑,甚至摁住了想罵人的凃一刀,爽快地點頭同意。
所以,當戰鬥開始,四周都有炮火聲響起的時候,秦越隻能窩在一棟空民房之中,蹲在窗戶下對落單的日軍放黑槍,日軍大部隊基本不會理睬這裏,他們周圍幾處陣地才是重中之重,特別是項風那裏,想來已經打翻了天。
這處陣地並不重要,它的任務是為項風那邊吸引火力,分散壓力,洪瑾不願意和其他部隊在一起,主動帶著熒惑出來辦。
啪的一聲輕響,不遠處一個落單的日軍士兵應聲倒地,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便一命嗚呼。
“第三個了,好槍法呀。”秦越不禁輕聲讚道,這一槍不是他放的,而是藏在另一邊的楊逸,說起來,楊逸雖然是書生,但下起手來不是一般的幹淨利落,栽在他手裏的日軍士兵甚至感受不到一絲痛苦,統統被一槍正中頭顱瞬間斃命,無論是慘叫還是求救都不能發出,這種風格與平日凃一刀的血肉橫飛完全相反。
當然,凃一刀認起真來同樣非常利落,他畢竟是刺客出身,殺戮時必定要求幹脆、瞬時、無痕跡,但凃一刀本性嗜血,如果形勢不是非常著急,不搞出點出格的事他就渾身不舒服,為此洪瑾不知道告誡過他多少次了。但楊逸就不同了,不管他在哪裏,即便是戰場上,即便拿著槍,他仿佛還是身處自己的書房案頭,持筆寫字一般,一切場麵均要求盡量幹淨整潔,不出現絲毫多餘動作,更不允許有意外出現。
本性的區別,不能改變。
“這又是第三個了,班長應該換地方了吧。”秦越暗想著,這同樣是楊逸的習慣,不管他所處的射擊位多麼隱蔽,最多三槍之後,無論是否命中,無論敵人是否發現,他必然會廢棄本射擊點,前往下一處預定射擊點,有時候甚至一槍一換,至少更換五次之後才會考慮回來。
楊逸不僅嚴於律己,也嚴於律人,他對秦越是同樣的要求——最多三槍,而後必須換場,如果有必要有條件,一槍一換都可以。秦越開始還覺得如此頻繁換場挺麻煩,結果看到日軍士兵集中火力重點掃射楊逸已經撤離的一個射擊點時,才不覺嚇出一身冷汗。
這不知道是楊逸經曆了多少次生死危機才總結出真知灼見。
“洪霖,我可以動手嗎?”秦越低聲問身後的洪霖。
洪霖點頭道:“當然了,大小姐說過,你已經是老兵了,知道是非分寸,我反而要受你照顧。現在大小姐、班長、斌朗不在,你隻有自己把握戰機。”
現在熒惑被分成了四組,洪瑾和楊逸在一處,他和洪霖在一處,兩組各據一方,隨時相互支援,斌朗在暗處警戒,作為第三處隱藏火力點戒備,凃一刀則被派出去偵查四周,防止大家被周圍日軍包抄堵路。洪瑾的安排總透著一股“小心謹慎、安全第一”的味道,排除“監護”秦越的洪霖外,真正作為“尖刀”出戰的隻有三人,其餘三人輔助,猶如打出一拳後,還留著五分力準備隨時防禦。
秦越瞅準街頭一對正在行軍的日軍,將眼睛湊近瞄準器,深吸一口氣,開始尋找目標。日軍和久疏訓練的中國軍隊不同,他們對於戰場要點的了解要深入得多。單從軍人穿著上來說,國軍軍官總有個壞習慣,那就是愛戴上標誌自己身份的軍徽,特別喜歡尤其刺眼的,被洪瑾戲謔為“報喪布”的白手套,等於告訴了敵軍“我是軍官,快來打我”,抗戰初期在華北、華東地區吃過大虧,被日軍抓住機會射殺了不少高級軍官,後來國軍挨打挨得多了才漸漸學乖不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