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斌朗和凃一刀的帶領下,熒惑連續避過數次戰鬥,再次回到了項風所駐守的那棟小樓附近。
這裏是城西北第一戰線的一個主戰場!單從屍橫遍野的場麵來看,此處的戰鬥激烈程度遠遠超過原先熒惑所處的那個陣地。
日軍對此處的進攻方略是一開始就調集精兵強將以血勇之氣猛攻,完全沒有一點試探性進攻,打的就是一個徹徹底底的消耗戰。在戰鬥初期麵臨這種局麵,任何計策和個人都是徒勞無力的,你比對方強就守得住,對方比你強就守不住,不會有意外發生。
“這就是真真正正的‘血肉磨盤’呀,難怪你不願意在這裏。”楊逸拿著望遠鏡觀察四周,映入眼簾的是滾滾濃煙、碎轉殘壁、以及殘軀不全的屍體,完全昨天這裏經曆了什麼可怕的事。
這就是實打實的攻防陣地戰,沒有任何花巧可言,特別在戰鬥剛剛打響的頭幾天中,血肉鋼鐵的碰撞著實慘烈,在一輪一輪的波浪式進攻下,就看哪一方先崩潰。
看上去,目前正是雙方整訓兵力,補充彈藥的空檔,下一輪戰鬥隨時可能打響,擅長算計和謀劃的洪瑾絕不會參與類似戰局,也隻有項風這樣的“臭磚頭”才能頂住如此猛攻。
楊逸輕聲道:“一刀,你先過去看看,我們現在是否能夠進去?”
“是,我先去看看,大家小心。”
趁著凃一刀探路的時間,楊逸和洪瑾悄悄交談起來:“看這樣子,這裏的陣地還沒有丟,項風十有八九還活著,但要他跟我們走,也不亞於天方夜譚,你的苦心怕是要白費了。”
洪瑾低聲道:“正因為處境艱難,我才更要勸一勸他,這裏本來就不是守得住的地方,即便丟了,也不是他項風的責任,何必要把自己命搭上去?比如——”她望著前方的滾滾硝煙,突然悄悄扯了扯身邊的楊逸,低聲問了一句看似沒頭沒腦的話,“你說我們當前什麼處境?”
楊逸搖頭苦笑,“那要看你這個‘我們’指的是哪個‘我們’?如果是200師的話,這萬一長城才剛開始建呢,接下來的七八天裏,我們頭疼的時間多得是。”楊逸黯然一歎,有些傷感,“如果指的是熒惑,我們雖然不怎麼明刀明槍地參戰,實際每時每刻都是血雨腥風,我們前麵已經得罪了不少人,剛剛又因為陳安的事惹怒了戴雲濤,連累了項風。”
洪瑾掩嘴輕笑:“不錯呀,看不出來,你平日裏不怎麼管事,心裏還跟明鏡似的。”
“三人行必有我師,在熒惑這麼久了,接觸的東西多了,眼界自然就開闊。”楊逸輕歎一聲,神情頗為無奈,“剛參軍那會兒,我和小越一樣,以為當兵就是扛槍打仗,衝鋒陷陣,如果能為勝利流幹最後一滴鮮血,我情願立即砍掉自己的腦袋……”
洪瑾麵色一變,微嗔道:“不需胡說八道。”
楊逸搖搖頭,自嘲似的笑道:“後來經曆了幾次戰場,才知道我這一腔熱血潑出去,連日本人的炮管都染不紅,最多能引來一窩螞蟻。個人的力量在戰場上的作用越來越微不足道,古書上說勇士一騎當前,於萬軍之中取敵軍上將首級,瞬息反敗為勝的故事,現代怕是再也遇不到了吧。”
“對,個人的力量在戰場上微不足道,個人的生命在戰場上同樣無足輕重,所以我最見不得不無意義的犧牲。我想他們能活下來,特別是項風這種人,他不應該成為我們和重慶方麵的矛盾的犧牲品。”
楊逸聽候默然不語。
陳安一事中,熒惑固然受了委屈無處發泄,而戴雲濤和遠征軍指揮部,乃至重慶國民政府也為洪瑾的知情不報甚為惱怒,兩邊的隔閡矛盾進一步加深。說到底,抗戰聯盟本來就不算穩固,南洋勢力因為空有錢財而沒有與之匹配的軍隊,對重慶國民政府的威脅有限,眼下雙方關係還算勉強過得去的。延安和重慶的關係才叫糟糕,前次雙方在皖南都動起手來,開槍廝殺,死傷上萬,舉世震驚。
在日本的步步緊逼下,洪瑾料定重慶方麵不會對熒惑有實質性的處罰,就如同前次鬧得中國差點內戰的皖南事變,最後在各方調節下終歸“和氣收場”。不過,雖然遠征軍指揮部收拾不了熒惑,他們卻可以把一肚子火氣撒在項風頭上。在重慶方麵看來,這個小小的連長居然在戰場上不經上級同意,私自配合熒惑行動,不管有什麼理由,都是十惡不赦之罪,哪怕他不是故意的,這種讓熒惑有機會染指軍權的苗頭也必須徹徹底底的打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