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還有臉來醫務處?”聽到師長來視察的消息,秦越的第一個反應是心頭一股無名火騰起,差點抓起身邊的木棍衝到戴雲濤麵前打他個滿臉桃花開,當然這隻是想想,要真敢這樣做,還不等他衝到戴雲濤身邊就給警衛連的人拿下了,另外在軍中,有這樣的想法就是以下犯上大逆不道,攻擊長官簡直是造反了。
不過心裏那個氣呀,這幾天裏,秦越算是真正理解了什麼叫“怒不可遏”,這場戰鬥打倒現在,下麵的士兵算是拚命了,但於戰局毫無影響,因為他們本來就僅僅是誘餌,不過是一群吸引日軍來攻的誘餌,勝利條件本不在同古城中。由於預定大軍遲遲不能合圍,可以說,當前所有流血都是毫無意義的。
對於戰爭造成的慘重傷亡,醫務處是全軍中最有直觀感受的部門。
“他們在幹什麼!”
“援軍在哪裏!”
“說好的合圍為什麼還在拖!”
“為什麼傷員運不出去!”
“沒看到這裏滿地的傷員嗎!”
“戰局危急至此,指揮部到底在幹什麼!”
一個個燃燒著怒火的問題掠過心頭,在疲憊、恐慌的雙重催化下,漸漸焚毀秦越的理智,讓他的雙目迅速血紅起來。
“師兄,你怎麼了?你沒事吧!”張慧鈺見秦越的表情漸漸猙獰,神色也不是很對,連忙搖搖他的肩膀,連聲喊道:“師兄你是不是累了,累了就去休息一會兒,師座那邊我去應付,你千萬不要嚇唬我呀。”
“越是危險,越是委屈,越是憤怒,越是需要冷靜。我們熒惑的一腔熱血不可以沸騰,這顆心必須永遠冰冷。”恍惚間,楊逸的話語在耳邊響起,一起出現的還有那一張張熒惑同伴關切的麵龐。
於此同時,老爹秦煥風的身影浮現在腦海之中,他穿著黑袍,拐杖輕點大地,淡然道:“越兒,我們身為醫者,萬不可慌亂,天下人都可以慌亂,唯獨我們醫者不行,因為我們一旦慌亂,就有人要枉送性命。還記得我怎麼教你的嗎?”
“寧心、靜氣、安神、定誌。”秦越用顫抖的聲音念出四個詞,將心頭的激蕩強行鎮壓下去,而後扶著張慧鈺的手站起來,一字一句道,“我!沒!事!”
“真的沒事?”張慧鈺不信,看秦越這樣子根本不像沒事。
“一點沒事當然不可能,但我還沒軟弱到撐不出的地步,我們走,現在師長來了,我這個代理醫務長不出去迎接,讓其他人看見了,會覺得醫務處沒人主持大局,那麻煩就了,對了,你也一起來吧。”說完,秦越甩開張慧鈺攙扶的雙手,大步朝前走去。
代理醫務長見師長,自然不能要人攙扶,但秦越這一甩,卻也讓張慧鈺產生了異樣的感想,即便她也明白秦越不是嫌棄她,“我……不能成為他左膀右臂嗎?”
一部軍事主官來醫院慰問部下傷員,這不算稀奇事,雖然當下時機不大對,畢竟戰爭之中師部軍務工作堆積如山,戴雲濤縱覽全局,要抽空出來一趟極為不易,現在他跑到醫務處來視察,肯定是因為甄誠筠陣亡一事。
不管再英勇的士兵,也不會希望自己在受傷後得不到救治,而醫務處關係到200師全軍的戰地醫療,特別是現在戰況激烈,傷員又運不出去,如果醫務處軍心不穩,極有可能擴散為全軍恐慌。於此,當甄誠筠犧牲的消息傳到師部,即便聽說秦越已經接掌了醫務處,但他的資曆太淺,年齡太小,還被熒惑那群大災星給拖著,倉促上任極有可能鎮不住場麵,戴雲濤還是決定親自來看看情況,必然時以師長之尊幫他一把。
如果沒有這支在當前國軍內部可謂首屈一指的戰地醫療隊伍為200師支撐住士氣信心,他們一支孤軍難以在日軍重重炮火下死撐至此。
“不管你們受了多重的傷,不管後方的傷員運輸通暢與否,醫務處組建的戰地醫院完全可以保證大家的基本救護,絕對不會讓不該犧牲的士兵無人看護。你們回去後,可以向你們的部下重複我的話,隻要我甄誠筠還有一口氣在,這個承諾絕對有效!”
這是當初甄誠筠麵對一眾軍官指責他召回醫護兵做法時候的保證,對士氣支撐極為關鍵,現在他已經不在了,但戴雲濤還必須要求醫務處維持住這個保證。
本來進醫務處之前,戴雲濤已經做好了最糟糕的心裏準備,比如醫務處亂成一團,傷員唉聲歎氣,醫護兵如沒頭蒼蠅一般到處亂跑之類的景象,但現在看來,這些擔心都是多餘的。傷兵們均按輕重分類處理,醫護兵們繁忙而有條理,下層的輕傷員由唐緣暢協調總理,重傷員則送上樓去,交給由張慧鈺負責的手術室,各級醫護兵、護工、雜役都在按照自己的任務忙碌著,一切僅僅有條,絲毫沒有因為醫務長的突然犧牲而出現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