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不要急躁,把事情搞清楚了再發火也不遲,小越沒事招惹杜宇幹什麼?”楊逸揉著額頭,有氣無力地問道。這幾天秦越都不在熒惑,而是待在醫務處主理事務,同古一戰後甄誠筠犧牲,整個醫務處的擔子壓倒秦越身上,以致他忙得不可開交,在熒惑的時間也少了。
以楊逸的了解,秦越自同古之戰後深受刺激以致情緒不穩,但他在醫務處主持大局,肯定不能像普通士兵一樣有發泄渠道,所以脾氣變得極差,稍不如意就暴跳如雷,早以不是當初那個冷靜沉著的醫生了。
“是……杜宇……杜營長?我記得他功夫不錯。”洪霖凝神想了片刻,似乎在回憶他和杜宇以前交往的情景,有些驚疑不定的問道,“出了什麼事?小越怎麼和他扛上了?”
洪瑾搖頭歎道:“你們跟著班長去看看吧,小越這段時間越來越像一刀了,根本不把營團級幹部當回事,太過目中無人可不好,杜宇也不是好對付的人,但小越到底是我們熒惑的一員,要是吃了虧也是丟我們的臉。”
杜宇是軍中悍將,從軍十餘年,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幾十道,也是個一言不合就動手動腳的硬漢,到底是能在凃一刀、洪霖口中得到的“功夫不錯”四字評語的狠人,而且以楊逸的了解,此人不是項穰那種洪家暗樁,而是實實在在的國軍將領,秦越和這種人發生衝突,搞不好要吃虧,所以,他便決定帶著凃一刀過來看看。
但當兩人走到醫務處,發現完全不是這回事——
形勢徹底一麵倒!
秦越抓著杜宇破口大罵,食指都快點到人家鼻子上了,按理杜宇哪裏受得了這種侮辱,以楊逸對此人的了解,非三下兩下打斷秦越的鼻梁骨不可,但這次杜宇真溫順得像隻小貓咪一樣,低著頭抿著嘴,默默地承受著眼前這個二等兵的怒火。
“杜營長真是會領兵呀,聽說連師長都對你讚不絕口,我今天算是見識到了,你本事都大到南天門去了,刀槍不入?水火不侵?你怎麼不一個筋鬥雲翻到閻王殿去把你手下弟兄的生死簿名字勾掉呢?你搖頭幹什麼?你沒這麼大本事呀?那你在軍中胡說八道什麼!你亂嚼什麼舌根子!你吃飽了撐的嫌你手下弟兄命太長!我參軍才多久呀,現在因你而躺在醫務處,有名有姓,可以馬上調查的傷兵就有三十多個,已經死掉了一大半,我想想這事就渾身起雞皮疙瘩,你從軍十多年來到底害死了多少士兵,你就不怕他們半夜晚上找你索命嗎?”
秦越情緒激動,滿臉通紅,揪著杜宇的衣領連聲咆哮,引得四周不少人駐足觀望,連楊逸斌朗來了都沒注意。
“這怎麼回事,杜營長怎麼惹到小越的?”楊逸拉來一個醫護兵問道。
醫護兵見熒惑來人,大災星在側,嚇得腿都軟了,不敢違抗,結結巴巴地開始解釋。
秦越清查大戰傷兵情況,按照他老家的規矩,需要統計傷兵的受傷部位和原因,結果這一查就發現不對——怎麼腹腔感染的這麼多?其實照軍中慣例,這根本不是個事兒,一場大戰中,被子彈、刀槍、各類碎片打穿腹部的士兵多得很,也算是常見傷了,但秦越以專業醫生的眼光調查,本能地發現情況有些詭異,為什麼這些傷病的腹腔感染這麼多這麼重?於是他立即命令醫護兵們調查這類傷兵的受傷經過,等所有的資料彙總後,氣得秦越一蹦三尺高!
腹壁受創並不是致命傷,但腹腔內髒器眾多,一般會有腸管從破損處滑出來,按照醫家的觀點,滑出腹腔的東西,不管是什麼都視為汙染,髒器必須經過消毒清洗後再小心翼翼地放回去,但這些士兵居然全部在戰場上用汙濁不堪的雙手把粘滿汙血灰塵的腸子塞回去了!
“這不感染才見鬼了,到底是誰教的!”秦越火冒三丈高,馬上下令徹查源頭。雲南民風彪悍,民眾打架鬥毆不在少數,所以類似肚破腸流的病人秦越見過不少,但再是悍勇之徒,也沒多少膽子觸碰滑出來腹腔髒器,軍中全都這樣幹,這必然是有人散布錯誤消息所致。
“把這個混蛋找出來,要是還活著,我要把他的腸子打十八個蝴蝶結。”秦越又想起當初入緬時的那場遭遇戰後就有傷兵偷偷塞腸管的情況,當時還以為是個例,現在發現此事禍害甚大,當即氣得七竅生煙,幸好這個“混蛋”很好找,就是杜宇。
杜宇和斌朗的情況相似,也是從小兵做起,一路跌打滾爬過來得,不過他運氣不錯,又沒有項穰那樣的隱秘負擔,很快就升了官,在被誣成災星前受到上司賞識,提拔成軍官,但身上的草莽習性改不掉,喜歡和士兵們混在一起侃大山,比如“當年老子塞過腸子”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