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喝說笑一直在繼續,按理洪瑾大病初愈,實在不適宜這樣大量飲酒,但不顧秦越的勸說,洪瑾一邊說笑,一邊一杯又一杯地往肚子裏灌酒,和大家說起南洋風光、日本人情、歐洲建築,各家學術之類,手舞足蹈,極為暢快。
鬧到最後,即便是最粗線條的斌朗也發現情況不對,他又不知道怎麼勸,隻得仗著自己在軍中多年練出的酒量,以最快的速度將剩下的酒全部喝掉了,看得秦越冷汗直冒,剛剛重傷初愈的人喝這麼多酒有礙身體康複,要是在以前非狠狠收拾斌朗一頓,不過當下倒顧不得了。
“怎麼沒有了,誰這麼能喝?”洪瑾醉醺醺地翻著酒瓶,“洪霖,再去弄點回來。”
洪霖本能地站起來,被楊逸狠狠瞪了一眼,這才沒有動。
“大姐,大姐你聽我說,你身子還沒好全,這樣喝酒實在不妥當,而且洪霖的身子更不適合聞酒味,我看咱們今天就到這裏吧。”秦越上前扶住搖搖晃晃地洪瑾,柔聲勸道。
“他不喝就是了,我一個人喝。”洪瑾踢著空酒瓶,嘟囔道。
楊逸起身,二話不說,一把抱住洪瑾走回營帳,“你今晚鬧了也鬧夠了,趕快回去休息,明天還有一大堆問題要處理。”
營帳裏傳出洪瑾的嚶嚶哭聲,還夾雜這摔東西的碎裂聲:“他們怎麼能怎麼做,葬送遠征軍對他們有什麼好處?這怎麼辦?這怎麼辦?這到底應該怎麼辦?我好心痛,好心痛!”
與營帳內的混亂對應的,是帳外死一樣的沉寂,大家都不知如何反應。連足智多謀的洪瑾都束手無策了,其他人更是兩眼一抹黑。
凃一刀突然操起空酒瓶,狠狠擲在地上,玻璃渣四濺飛散,在夜空中尤為刺耳。聞得有人在軍營中鬧事,憲兵連忙趕來查看了情況,但見了熒惑,也不敢處罰,略略一看情況轉身就走。凃一刀本來是心裏憋屈想找憲兵打一架出氣,如意算盤落空,更是不爽,拳頭捏色咯吱咯吱作響。
秦越靠在牆壁上,心中同樣焦躁不安,不僅僅是擔憂當下局勢和自己的生死,同時還掛念著秦衿的安危,自參軍入伍之後,兩人再也沒見過一麵,偶爾幾次書信來往不能盡解相思之苦,現在遠征軍如同危巢之卵,秦越心急如焚。他甚至有了不顧一切地立即脫隊,去新38師找到秦衿跑回雲南的想法,但這一念頭剛一冒出,就被在騰衝街上的參軍那日,秦衿失望、期待的眼神給壓了回去。
“她肯定不會跟我走的,也肯定不希望我當逃兵。”秦越抿著嘴,捏了捏拳頭,強行定下顫抖的心髒,咬牙不去亂想。
翌日,警衛連長王勇楨親自前來傳令,叫熒惑班長楊逸速去師部,聽說是戴雲濤傳召。眾人聽候莫名其妙,楊逸雖然是熒惑班長,其實根本不管事,在熒惑內的指揮序列排名甚至低於斌朗,又不是秦越、凃一刀這樣有特殊技能的,戴雲濤要見楊逸幹什麼?
“多半是去挨罵吧。”楊逸品出味了,熒惑內無法無天的混球多,凃一刀、洪霖桀驁不馴,斌朗和秦越進了熒惑後脾氣也漸漸壞起來,洪瑾背後勢力龐大,更是無人敢惹,熒惑中能和師部平心靜氣說話的,也就他楊逸了。
昨天熒惑在軍營中又吵又鬧,動靜不小,算起來又是一樁重罪。
“冤有頭債有主,我跟班長一起去,我倒要看看戴雲濤能鬧出什麼幺蛾子。”凃一刀拍拍背後的弦月刀,語氣冰冷。
“好啦,不要聽風就是雨,還嫌麻煩不夠多嗎?戴雲濤還能把我怎麼樣?你們照顧好洪瑾,我去去就回。”楊逸不以為然,製止了凃一刀的胡鬧,隨著王勇楨去了。
“楊班長膽子不小呀,居然不怕?”王勇楨一邊走一邊好奇地問道。
“有什麼好怕的,熒惑違反軍規的材料堆起來比我都高了,現在是虱多不癢賬多不愁,戴雲濤真要處置我也不會等到現在。”楊逸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再說了,你王連長都敢來我熒惑,我又有什麼不敢去師部的。”
咳咳,這話就說得王勇楨尷尬了,同古之戰,因為他這個警衛連長不慎受傷缺席,間接導致斌朗為了保護戴雲濤而受傷斷臂,凃一刀為此公然詛咒王勇楨祖宗十八代,一早就放出話來,要王勇楨連本帶利地賠兩隻“爪子”,以這個惹禍精的脾氣,如果不是有楊逸強勢鎮壓,隻怕凃一刀真幹得出來。
熒惑班長外表平易近人,其實是一身臭脾氣加毒舌,王勇楨今天也算是體會到了。兩人一路上再也沒有說話,到了師部,見到戴雲濤,楊逸也沒敬禮,隻是淡淡地說了句:“師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