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洪瑾輕輕敲了石桌一下,哈哈笑道:“我當是什麼情況把祝叔叔嚇成這幅模樣,原來是大哥讓你和日軍做生意的小事。這沒什麼大不了的,在商言商嘛,咱們商賈要是連做生意都有錯,那還得了?所以祝叔叔沒有任何過錯。”
這話聽得祝浩林一愣一愣的,這什麼意思?聽起來大小姐並不打算追究他和大少爺資敵的事,但也沒有當這事不存在,這就有些疑惑了。
“洪霖,扶祝叔叔起來,他是長輩,怎麼能這樣跪著說話?”
“大小姐?”洪霖也極為疑惑,一時呆在那裏。
“你這差事當得越來越好了,現在我的話也不聽!”洪瑾冷冷道,言辭有些微嗔,看來不是在說笑。
“不敢,遵大小姐吩咐。你起來吧。”洪霖一邊扶起祝浩林,一邊暗罵這死胖子的噸位著實可怕。
“謝大小姐的恩典。”祝浩林顫顫巍巍地爬起來,發現自己滿臉濕潤,不知多少是汗,多少是淚,“小人不敢再求大小姐什麼,我今晚就吩咐下去,立即斷絕和日本人的往來,所有糧食全部燒毀,一顆穀子也不留給日本人,我和家眷也會馬上離開緬甸,絕對不會給大小姐添亂。”
現在祝浩林已經不敢再想什麼富貴了,卷進日本和中國的戰爭中也不及卷進洪家內鬥中可怕,對他而言,前者最多隻是破產,後者卻能要他全家性命,日本人惹不起,洪家也惹不起,能躲就躲吧。
“祝叔叔這是什麼糊塗話?怎麼越來越古怪了?”沒想到洪瑾一聽這話,當即一拍石桌,嚇得祝浩林差點又跪下去,隻聽大小姐怒道,“你是緬甸的管事掌櫃,是家裏派來打點家族產業的,沒有東主的允許,你怎麼能擅自燒毀東主的財物呢?你要是真這麼做了,那才是真正的全家性命不保。”
眼見這趟渾水跑不掉,祝浩林暗暗叫苦,隻有硬著頭皮問道:“那以大小姐的意思,要派誰來接收緬甸的產業?請大小姐示下,我必然全力配合。”
洪瑾轉怒為笑,道:“祝叔叔到底在擔心什麼?我又說過要撤你的職嗎?你當年來緬甸的時候帶的那點本金才多少?這短短十年,翻了好多倍,幹得實在太好了,我就是要撤你職,家裏還不會同意呢,所以你就放心大膽的幹,你幹得越好,賺的錢越多,我就越高興。”
祝浩林越聽餘越不對勁,抬頭問道:“那日本人那邊?”
洪瑾狡黠一笑,微微一抬手,道:“繼續呀,在商言商嘛,顧客是我們的衣食父母,所以日本人要什麼,你就賣什麼,一應照舊,隻要按規矩做好賬目,以便日後查賬。”
“大小姐饒命呀,就是給小人十個膽子,小人再也不敢了!”祝浩林驚得汗毛倒數,整個人都癱下去,巨大的身軀像一個皮球似的一路咕嚕咕嚕滾到洪瑾腳下,抱著洪瑾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道,“大小姐恕罪,大小姐體恤一二呀,以前都是小人不知天高地厚,現在小人上有老下有小,實在不敢在蹚這趟渾水了,不管大小姐想對大少爺做什麼,都請不要再牽扯小人了,小人命薄膽小,不比大小姐和大少爺尊貴,這樣下去擔驚受怕折壽是小,一個不小心,全家都會賠進去的。”
別說是祝浩林,連洪霖都給洪瑾這話嚇住了,聽這意思,洪瑾是嫌祝浩林惹的麻煩不夠大,還不能徹底扳倒大少爺洪璉。想想也是,洪璉背後的勢力是何等龐大,這位家族正統繼承人名望甚高,一舉一動關乎家族臉麵,即便這事真鬧出去,家裏的長輩們為了利益和臉皮多半還是會盡力為洪璉掩飾,所以還要祝浩林繼續和日本人做生意,把資敵行為鬧大坐實,等最後整出大禍患後再一舉整垮洪璉派係,踩得他永世不能翻身。
以祝浩林對洪家子女的了解,這種大缺德的事他們還真幹得出來,隻是如此一來,事成之後,洪璉派係當然不會放過他,是死是活都要貶他全家下地獄,而洪瑾這邊也不會介意滅個口什麼的。如果此事不成,那無論那邊都會放過他全家老小。
怎麼都是個死!而且還死得淒慘無比。
洪家啞然失笑,扯著祝浩林溫言勸慰道:“祝叔叔不用擔心,你和日本人做生意的事沒人會追究,其實這事我早就知道,爹也知道,沒什麼大不了的,我不但不反對,還極為支持。你要是不放心,我也給你一份憑證如何?”
說完,洪瑾掏出紙筆,刷刷地寫下一張字條,洪霖湊上前去一望,隻見上麵寫著:“祝浩林與日軍的一切生意來往自便,洪家上下務必全力支持,並盡力掩飾祝浩林的身份,不得有誤。”下麵還署有洪瑾的簽名、日期。
洪瑾晃著紙條說道:“祝叔叔這下信了吧,你和日軍的生意來往一切照舊,這不單單是大少爺的意思,也是本大小姐的意思,誰要是和祝叔叔過不去,就讓他們來找我和大哥理論,一切責任和麻煩由我們擔著,都不用你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