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平信正身後的日軍軍官們神色各異,大部分是在高興長官能和經濟社顧問如此親近,想來以後大家的油水不少,至少極少部分明白事理的麵露憂色。
經濟社社長是個掛名的軍中大老粗,不通經濟也根本不能指望他理事,實際事務都是洪珹這個經濟顧問主持,現在她身份極為敏感,這樣大張旗鼓地跑到軍營裏找軍官拉關係實在不合適,怎麼也要避嫌才是,特別是鬆平信正和洪家還有些關係,這在有心人看來,絕對會懷疑鬆平信正會夥同洪珹大揩經濟社油水,隻怕以後查他帳的人會多上幾倍。
有鑒於此,鬆平信正才會拉著一大票軍官陪同,以公事公辦的架勢去堵別人的嘴,沒想到洪珹見了麵,脫口就是“姐夫”,這下他跳進太平洋也洗不幹淨了。
躲在軍營之中的秦越則在後麵暗暗好笑,他已經想透了其中關節。此刻,他也算正式見到了這位久違大名的珹小姐,因為同父異母的關係,兩人的身材相貌有七八成相似,想來洪珹從小金尊玉貴的長大,那股舉手投足的富貴慵懶之氣和上次見到的洪家大少爺洪璉一模一樣,洪家三兄妹中,反而是洪瑾因為在戰火中滾爬久了,論貴氣不如洪璉、洪珹,但洪瑾身上的那種英姿颯爽、堅韌淡定又是他二人不能比較的。
另一方麵,單純以一個男人的眼光來看,兩位洪家小姐雖然都是大美人,但具體比較起來,洪珹在相貌精致上的確勝過洪瑾一籌,這倒不是洪瑾在沙場征途勞累,以致容顏受損的關係。洪霖曾經在私底下提過,洪瑾是正妻嫡母所生,洪珹則是妾室庶母的女兒,以華人的一般觀點,娶妻娶德,納妾納色,洪珹的母親在相貌上本來就勝過洪夫人,她所生的庶女自然比嫡女更加漂亮,但千萬不要以為洪珹是頭發長見識短的紅顏枯骨,此女的才華、見識一點都不比洪瑾差,大約是庶出的關係,論手段凶橫毒辣,還在洪瑾之上。當初洪家繼承人之爭,洪璉、洪瑾為了抗戰聯盟穩定聯手對付親日派,依舊無法徹底打垮身為親日派領袖洪珹,其本事可見一斑。
洪珹才不管鬆平信正那張笑得比死人還難看的臉,挽著他的手進了軍營,一邊走一邊左右打望,口中道:“昭弘哥呢?聽說他在南京傷到臉破了相,我還想好好安慰他幾句,怎麼不見人?我和他這麼多年的交情,他怎麼能躲著我?”
“哦,他去執行重要任務去了,你這次見不到他。”鬆平信正隨口敷衍著,也不知道是不是。
“那就算了,我和姐夫說點貼心話也行,其他人都散了吧。”洪珹也不多問,拉著鬆平信正進了他的辦公室。一種日軍軍官麵麵向覦,但鬆平信正隨後點了頭,他們隻得遵令散去,不過跟著洪珹一起來的那幾個士兵隻當沒聽見,依舊板著臉進了辦公室。
鬆平信正多聰明的人,自然知道這幾個人是監視洪珹的,當下也不多問,隻是對洪珹說道:“你不好好待在仰光主持糧餉,跑來這裏幹什麼?嫌我這麻煩不夠多嗎?”
洪珹大大咧咧地坐下,隨意翻著辦公桌上的東西,漫不經心地答道:“姐夫怎麼能這麼說,現在仰光能有多少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東京運來的那點東西連塞牙縫都不夠,我要是不和吉野教授一樣四處拜訪各大商販,姐夫就隻有帶著帝國陸軍去討飯了。”
這話一出,不單單鬆平信正,連後麵監視洪珹的日軍士兵都臉紅了。特別是鬆平信正這樣的日本權貴子弟,比一般軍官更清楚現在大本營的瘋狂和窘迫,日本本來就沒多少戰爭餘力,在深陷中國戰場的同時,又發動了太平洋戰爭,現在大半精力都放在東方和美國血拚,緬甸戰場這種偏遠之地,完全是得過且過的放任心態,不然也輪不到洪珹這樣的華人來主持籌措糧餉了。
“姐夫這裏收拾得真幹淨,啥文件都沒有,別人把我當外人也就算了,沒想到你也是。”洪珹丟下桌子上文件,一副委屈不已的樣子。這是當然的,知道她要來,鬆平信正已經提前把自己辦公室收拾好了,什麼有價值的情報都不給留下,但他也沒想到洪珹會當著他的麵大大方方地翻文件,反倒給他扣了一頂“疑神疑鬼”的帽子。
“好了好了,你姐姐呢?我一直沒有她的消息。”鬆平信正感到有些頭痛,連忙轉移話題,洪家的這對姐妹花一如既往地難對付。
“我哪裏知道,進了野人山後就沒音訊了,估計死在哪個山溝裏了吧。”洪珹抬去頭,有些玩味地笑道,“姐夫還想著她?”
鬆平信正勃然變色,冷冷道:“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提醒你一句,你現在和我應該是同一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