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感悟人生 93.家的真相
家鄉最讓我懷念的是下雨時的氣息,還有割草機的聲音以及揚起的草屑。赤足站在戶外,頭頂一片藍天,震耳的雷鳴聲盤旋在上空又逐漸遠去——熱帶地區的夜晚,吃著香噴噴的烤肉;溫暖的池塘邊,痛飲著啤酒,然後拖著大汗淋漓的身體回到家中,和衣倒在床上;每晚都有成群的蚊子在耳邊嗡嗡作聲,讓人輾轉難眠——這一個個不眠之夜,至今讓人記憶猶新。可是,突然有一天,我拋開這一切,移居到了城市,去麵對那種毫無生氣的城市生活,成為眾多如行屍走肉般麻木的城裏人中的一員。我毫無目標地生活著,猶如陀螺般日複一日地為生活而奔波。
冬天,我獨自躲在屋裏,以求慰藉。我的室友,也就是我的朋友們,每天從早忙到晚。他們習慣於沒有思想的生活,認為賺錢才是天經地義的事。我常常獨自留在這個陌生的屋子裏,一待就是一整夜,隻聽到牆壁發出些莫名其妙的聲響。我坐在已被房東鎖上了的電話機旁,回憶著過去的一些片斷——有媽媽的聲音,還有和已失去聯絡的好友之間的私語。我喜歡寫信,但我從未打算寄出去,因為裏麵全是些隻有我才懂得的真心話。我還會哭泣,傷心的淚水會浸染字跡,塗汙心中的愛念。那時,我還隻是一個臨時秘書,每天隻是機械地把資料輸入電腦。我總是邊打字邊在心中質疑著這份工作的價值,並思考著如何才能發現它的價值。我的室友馬克和克雷格——我的兩個最要好的朋友,要到午夜時分才回來。我總是等著他們回來,並帶著滿心的歡喜和滿臉的笑容幫他們泡茶、做三明治,然後與他們坐在一起,用心去感受他們的生活,聆聽他們的故事,與他們一起歡欣雀躍。這時的我寧願放棄睡眠,因為我是如此渴望得到心靈的安慰,隻有和朋友在一起時,這噬咬人心的孤獨才能稍有緩解。
我經常喝酒,並且在工作中結交了形形色色的人,就這樣,我繼續遊蕩在一個不屬於我的城市裏。我可以利用工作之便在每個星期五享受到免費的酒水。每次,我都會像一支離弦之箭衝向酒吧,在那裏大口大口地灌著各種各樣的酒,直至酩酊大醉。這時,我才能展現出我的另一麵,做我渴望做而又不能做的事。有個說話響亮、活潑好動、伶牙俐齒的女人,整晚都和陌生人說說笑笑,有時甚至很大膽地在他們麵前表露出輕浮的一麵。而我的靈魂,此時仿佛也遠離了我,隻是驚訝地在一旁觀望著這一切。暢飲過後,我會踉踉蹌蹌地到帕拉狄昂劇院找馬克和克雷格——他們倆在那裏從事引座員一職。我通常在他們臨近下班的時候去那兒,然後我們一起去酒吧,繼續喝酒作樂。
一天晚上,我們跌跌撞撞地從酒吧回到住所。我點燃一根香煙,坐了下來。突然,一種難言的頹喪感襲上心頭。我起身走進浴室,感到一陣莫名其妙的煩躁,於是,我拿起剃須刀片,木然而緩慢地向自己的手腕割下去。此時,淚水已不知不覺地流了下來,但剛一割下去,我又停住了,就在那一瞬間,我意識到自己是多麼愚蠢——這道傷痕將會引起別人的關注,除非我閉口不言。於是,我平靜地用紙巾把刺痛的手腕包紮起來,回到房間穿上運動衣,以便蓋住那道駭人的傷口——因一時孩子氣而自虐所帶來的傷口。我躺在床上,這時聽到馬克和克雷格那熟悉的腳步聲,我迅速地擦幹臉上的淚水,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他們上來了,站在我的床前,跟我逗趣。後來,我跟著他們來到樓下,一起聽著鮑博?馬利的《救贖歌》,這是我最喜愛的一首歌——“把我賣到商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