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荊複洲連續第三十一天在“夢死”的門口看見那個女孩。
之所以把天數記得這麼清楚,是因為距離上次第一眼看見她,剛好過去一個月。一個月之前他讓手下阿洋去收賬,自己坐在車裏,微微側臉,便看見了那個穿著牛仔褲和藍色帽衫的女孩。
他記得那天在下雨,她拿著一把黑傘,但是頭發全是濕的。
今天又是收賬的日子,而這一個月來,她每天都站在那裏,學生打扮,身上的衣服很廉價,這樣打扮的女孩在這樣的場所並不常見,荊複洲偶爾會認真的朝她看一眼。
但一個月過去,他最多也就隻是看一眼而已。
阿洋收賬回來,順著荊複洲的眼神也看了過去,偏巧女孩正在看向這邊,兩個人的目光在空氣裏寂寂相對,竟然是阿洋先躲避。手握上方向盤,阿洋跟自己的老板打趣:“沒準又是哪個想一步登天的小姑娘,故意打扮的幹幹淨淨的,天天來這等你。”
荊複洲沒做聲,隻是透過車窗玻璃朝著女孩看過去。也許是因為阿洋忽然打著了火,車身發出聲音,在安靜的停車場裏。女孩的臉往這邊看了一眼,眼神很散漫,明顯對他們不感興趣。
她的樣子看起來,更像是在等人。
可荊複洲不會無聊到上前問一句,小姐,你是在等我嗎?一來他根本就不缺女人,二來他對這樣清湯寡水的小女孩沒什麼興趣。隻是在車子啟動離開停車場的時候,荊複洲漫不經心的問了前麵的阿洋一句。
“她像多大?十八?二十?”
“洲哥換口味了?這小姑娘看著跟高中生似的,也就十八.九。”阿洋說著透過車後鏡打量了一下荊複洲的表情,試探著問道:“不過洲哥要是想換換口味,兄弟們幫你找幾個幹淨的學生妹來?”
“算了,最近那批貨怎麼樣?”荊複洲伸手在自己太陽穴的位置輕輕揉了揉:“前幾天去上香,抽了個下下簽。預感不太好。”
阿洋咧嘴笑:“洲哥怎麼還迷信上了,別說是觀音菩薩,就是玉皇大帝,您都不打怵的。上次那個臥底的小警察是個意外,咱們兄弟以後肯定不能再出這樣的岔子了,您可別一直放在心裏。”
車子駛過“夢死”門口,寬廣的街道上有霓虹燈的光影落進車裏,落在荊複洲掌心。他伸手虛無的握了一把,望著指甲上的那一塊光斑,看著它迅速從自己眼前掠過消失:“說的也對,我這樣的人去上香,菩薩給我個下下簽已經是慈悲為懷了。”
阿洋不知道怎麼接,幹笑了兩聲表示回應。荊複洲靠在座位裏,車窗外迅速掠過的風景讓他覺得心裏忽生疲憊:“阿洋,今天不去鼓樓,送我回家。”
“好咧。”
車子拐了個彎,往著相反的路線過去,中間遇見一個紅燈,車子停下的同時,阿洋嘿嘿樂了:“又是這小姑娘啊。”
荊複洲抬頭,果然看見剛剛站在停車場裏的女孩正拉著另一個女孩過馬路。相比於她的一身素淡,另一個女孩明顯是濃妝豔抹,兩個人就這麼一邊聊天一邊從斑馬線上走過去,她的目光在車牌上輕飄飄的掃了一眼,表情沒有絲毫變化,於是荊複洲明白,她這一個月來恐怕根本沒注意過自己,或者自己的車。
果然,他這種十惡不赦的壞人,跟那種花朵一樣的女孩,並不是一路人。
他所謂的“家”,是位於陵川市郊區的一個獨棟別墅。一年裏大概有三個月的時間,他會回到這裏,其餘的日子,都在鼓樓裏廝混。
陵川市位於中國南部邊陲,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地級市。提到陵川市,人們最津津樂道的便是“夢死”。夢死是一個夜總會的名字,五年前荊複洲來到這裏,親手建起了它,從此之後這裏變成了市裏唯一的歡場。夢死裏有一句很多人都知道的話:不求醉生,但求夢死。於是人們在舞池中扭動,在包廂裏纏繞,盡情釋放自己靈魂裏的欲望。
而隻有少數人知道,夢死裏進行最多的,是毒品買賣和器官交易。
荊複洲從兩年前開始把夢死交給手下的人經營,隻是每個月帶著阿洋過來收賬。明麵上他是這個夜總會的建立者和利益瓜分者,暗地裏,他是那些交易背後的主要推手。作為東南亞地區最大的毒梟之一,他已經在國外擁有了自己的種植田和加工廠,以及數量可觀的雇傭兵。年僅三十歲便走到這個位置,手上自然幹淨不到哪去。警方一直在盯著他,但是也一直,找不到證據。
他把所有的一切都做的無懈可擊。
這樣的男人是不會缺少女人的,更何況他有著一副好皮囊。鼓樓,便是養著眾多女人的地方。
兄弟們暗自討論,隻覺得鼓樓說白了,就是荊複洲自己的後宮。不過也不盡然,因為荊複洲實在是大方,兄弟們在鼓樓裏看上哪個了,也不管是不是最近爬過他的床,他都會慷慨的賞給兄弟們去玩。遇見需要打點的官商,他也會邀請人家到鼓樓來,到時候千嬌百媚,任君挑選。
不過也有女人,是不可以碰的。這個女人被養在郊區的房子裏,也就是那個被他稱作家的地方。
玄關處的燈亮起來,荊複洲看著門口擺的整整齊齊的拖鞋,一聲不響的伸腳穿好。現在是夜裏十一點半,他先是進廚房給自己倒了杯水,轉頭就看到沙發上坐著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