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一生愛錯(三)(1 / 3)

“我決定好了。”

窗外夕陽漸漸染上天空,荊複洲把煙頭按滅,辛辣的氣息在胸腔裏擴散。他看見安願拿起了那把槍,看見她把槍口對準他,動作如同慢放,讓他竟覺得心悸。

是了,這才是安願,不管世人如何,隻認準自己心裏的那一杆標尺,不顧一切的往前走。她是最知道自己要什麼的人,沒有動搖沒有畏縮,因為她足夠心狠。

而荊複洲不是,尤其在她麵前,他愛的卑微且狼狽。麵對麵站著,他深深凝望她的眼睛,頓了頓,輕輕開口:“安願,站那別動。”

他說著轉了身,從桌上拿了一塊幹淨的棉布,又從抽屜裏拿出一雙手套。在安願警惕的目光裏,他用棉布把槍柄上的指紋擦拭幹淨,自己伸手握了握,又看向安願:“把手套戴上,槍響之後你把它塞在我手裏,跟那些警察說我是畏罪自殺,他們就不會為難你。”

安願愣怔的看著他,荊複洲扯開嘴角,笑的很自然,好像接下來要發生的不過是生活中最為平常的一件事:“安願,我也就隻能為你做這些了。”

他的人生終於走到了盡頭,掛著笑,他握住她的手,閉眼在她額頭上重重吻了一口。轉過身,荊複洲麵向窗子的方向,窗外晚霞燦爛,他忽然心生遺憾,他們還沒在一起看過一場雪。而今後,她還有大把好時光,總有人陪著她,把他留在她心裏的痕跡一點點抹除。閉了閉眼,他放鬆身體,背對著她站好,看不見她的臉,一些話也就變得好說了些:“安願,還記不記得我教你的,怎麼開槍?”

身後沒有聲音,他輕輕歎了口氣,閉上眼睛。

他親手教她開槍,最後那槍口對著的,竟是他自己的腦袋。

安願渾身都在發抖,手裏的槍像是有了千斤重量。她知道她是足夠心狠的,她恨他,從一開始看見他,便盼著這麼一天的到來。可他太過陰險狡詐,直到最後一刻,還要說這樣的話去動搖她的心。愛沒愛過?安願也問自己,端起槍,卻怎麼也扣不下扳機。

她還欠他一個回答。

舉著槍,安願望著他的背影,半晌,才顫抖著開口:“荊複洲,你剛剛的問題我還沒回答你,我隻說一次,你得聽好了。”

他的脊背僵直,沒有回頭,夕陽漸漸隱沒下去了,他眼看著絢爛的色彩在眼前一點點消失。幾秒的沉默後,身後忽然傳出歌聲,那是屬於安願的嗓音,沒有刻意矯揉的媚態,隻有她天生的一點沙啞,帶著無法掩飾的顫抖。她的聲線與這個傍晚融合在一起,像是一張舊唱片,將他帶回到某一個午夜,人煙稀少的電影院。

“天涯呀海角,覓呀覓知音。小妹妹唱歌郎奏琴,郎呀咱們倆是一條心……哎呀哎呀,郎呀咱們倆是一條心……

“家山呀北望,淚呀淚沾襟。小妹妹想郎直到今,郎呀患難之交恩愛深……哎呀哎呀,郎呀患難之交恩愛深……”

伴隨著這樣的歌聲,荊複洲表情有瞬間愣怔,緊接著,淚意洶湧的模糊了他的雙眼,他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再哭過,以至於那樣的酸脹感幾乎讓他忍不住掩麵。眼淚滾落,他紅著眼睛仰起頭,這一刻,時間的殘忍在他臉上肆意,他雙唇顫抖,淚流滿麵,嘴角卻微微上翹著,緩緩點頭:“……我知道,安願,我知道了。”

她未能親口說出的話,他瞬間便盡數明了。

背後有清晰的手.槍上膛聲,他含著笑意,這麼多年來積壓在心裏的東西好像終於得以放下,背叛也好,欺騙也罷,他要的其實也隻不過是一個回答而已。她讓他貧瘠的心裏開出了一朵花,他的小姑娘心裏始終明晰著善惡的界限,一次次打擊都仍舊不肯妥協。她倔強起來執拗,看在他的眼裏,那樣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