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蒼山腳下有一個極小的縣城。
唯一的一家醫院裏,竟然連個照顧孕婦的護工都請不到。
封銘寒一路上隻字不說,跟在陸慕飛身後,給昏迷的蘇婉靈找了醫生做檢查。
醫生歎了口氣,“病人之前腦部有創傷,又受了刺激,導致差點流產,家屬還是小心照顧,以她的身體狀態能懷孕已經是奇跡了。”
關上門,陸慕飛靜靜地注視著眼前比自己高出半個頭的男人。
“你為什麼要找來這裏?你還嫌折磨她折磨的不夠慘嗎?”
封銘寒甚至連他的質問都無法解釋,“……不是。”
陸慕飛深吸了口氣,“車禍之後,她因為過度輸血腦部缺氧失憶了,但是你看得出來吧,她對你有本能的恐懼和厭惡。”
封銘寒的手在暗處死攥,“我帶她回帝都,孩子才能平安。”
在看到她的那刻,他就已經不在乎自己猜疑的那些到底真相如何了。
陸慕飛猩紅著眼,近乎歇斯底裏地低吼,“求求你放過我們可以嗎?!”
封銘寒身形一滯。
陸慕飛這是做什麼?為什麼要求他放過?明明,是他想求陸慕飛把蘇婉靈還給自己啊!
“她好不容易……才忘掉了那些惡心痛苦的事,求你不要再讓她難過了好嗎?”他還在哀求,滿眼的傷痛。
封銘寒站了良久,沒有任何表示,又默然離開了。
……
蘇婉靈必須要在醫院裏靜養半個月左右才能回去。
醫院裏請不到護工,陸慕飛又有養家的工作要做,隻能每天前後奔波著照顧蘇婉靈的飲食起居。
有時候他忙忘了,蘇婉靈貼心地不去詢問,但是卻總能收到護士額外送來的營養餐。
“這是醫院裏的病號餐嗎?”
護士微笑道:“是的,隻是因為你懷孕了,所以和別人的有些不一樣。”
何止不一樣,簡直是粗茶淡飯和滿漢全席的對比。
蘇婉靈欣喜地給陸慕飛發了短信,叫他以後不必趕趟來送飯了。
但是時間久了,蘇婉靈也細心地發現了些異樣。
哪有醫院給孕婦的病號餐每天不重樣,還是四人份量的?
一次,蘇婉靈在護士放下飯出去後跟了過去,在拐角處看到了那個男人。
幾乎是一眼,她就認出了那個背影是那晚在酒吧找人替她們解圍的人!
隻是那天晚上光線昏暗,她並沒有認出他。
封銘寒轉身的時候就看到了她像貓一樣趴在牆邊偷看,他嘴角劃過微不可覺的笑容,抬腳走去,“怎麼不去吃飯?”
蘇婉靈有種被抓包的窘迫,強作鎮定,“那些東西都是你送來的?”
他點頭,“還合胃口嗎?”
她下意識偏了偏頭,似是不習慣這種親昵,“很好吃,謝謝……但是太多了吃不完,以後不要送了。”
他笑了笑,“那天是我冒昧嚇到你了,這些是補償。”
蘇婉靈看著他的黑眸,終是沒有問出,他們以前是不是認識。
封銘寒的補償遠不止這些,陸慕飛不在的時候,他開始還隻是偷偷地在花園還有病房左右出現,後來被蘇婉靈發現後,便轉為了光明正大。
午後,他會扶著她去花園裏散步曬太陽,閑暇的時候他會買一摞孕嬰知識的書籍來供她打發時間。
有時候路過的病人護士都會忍不住讚歎,“你老公好細心啊,而且,好帥啊……”
蘇婉靈隻得硬著頭皮解釋,“不是的……”
封銘寒所有的關心都是點到為止,他沒有逼她,而是在讓她適應接受他。
有一次,蘇婉靈自己一個人在病房裏,為了拿水杯跌下了床。
那條斷腿落地的時候,她的腦中仿佛爆炸一樣湧入了許多記憶碎片。
冰冷的手術室,空蕩蕩的半條腿,還有一個神色冷漠的男人,就在那個男人轉臉的時候,封銘寒趕過來扶起了她。
她第一次在他麵前流露出那樣無助的神情,“我的腿,究竟是怎麼回事,慕飛不肯告訴我,但我知道絕對不是正常的截肢,我以前……究竟經曆過什麼?”
封銘寒像是喉內封了一口血,靜默了許久才回複,“重要的是以後,哪怕是以前,也都不是你的錯,你的後半生,必須快樂。”
“既然忘記了就不要再想起了,那不是什麼好事。下一次,我會好好保護你。”
他的眼眸裏晦暗不明,湧沒著堅定、愧疚還有戀慕。
陽光斜灑在他英朗堅挺的五官上,蘇婉靈抬頭,感覺仿佛有什麼東西再次從心底萌芽、破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