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後院的寒梅開了。
青菜大師生前於後院中,種了兩株梅花在朝南的主房前,一排細竹沿著長廊。還有怪石一塊立於後院中心,草亭一座築於客房南邊後院之角。今早開的,正是那兩株梅花。
最早發現的其實是巨漢掾哉。他一向早起,而今生火燒水的活也在他身上,更是每日不得斷。再說今天早上可是他收丁小春為徒弟的大事。但糙漢對梅花開沒開精致不精致根本不關注,至多看了兩眼就自顧自去小門外抬水去了。
於是這第一個驚歎的人,便落到胡昭身上。
古往今來文人才子皆是賤骨,越自命不凡自覺清高之人,越對自己喜愛之人之物卑躬屈膝。而“梅蘭竹菊”這花中四友,更是古來文人墨客的推崇之最。梅友有林逋林和靖“梅妻鶴子”之傳,陳繼儒陳眉公“屋右移古梅百株”之愛;蘭友更不計其數,有屈原、李白、陳子昂之文客,亦有秋瑾等俠女;竹友鄭板橋菊友陶淵明,更是將竹菊二物推上品潔的新高度。
而在東漢末年,梅蘭竹菊等花物,也隻是花物而已,未賦予太多精神追求層麵的高度。胡昭感歎,一是意外之喜,這兩日奔波設計,於身於心皆有些累倦,而今奔波已定,心下稍安,便推門見皚皚白雪之間露出點點嫣紅,哪能不驚喜;二是喜這梅花出落如此精致美好,可見此間主人前期定是細心愛護,如此細心愛護兩株寒梅的之人,定心中也有梅花之香。
胡夫人推門出來,見自家夫君佇立廊前觀梅入迷,臉上神情輕鬆寫意,一改前幾日的燥慮,心中猜想:終於雨過天晴了。這樣想著,覺得自己肩上也不覺輕了幾分。她笑著回屋推醒想賴床的小胡旦,溫聲道:“院子裏梅花開了,很是好看,你還不趕緊去看看。”
“梅花?”小胡旦揉著睡意朦朧的眼睛,哈氣道:“什麼梅花,娘親要做‘梅花糕’了麼?”在她的記憶裏,娘親提及梅花便是要做梅花糕了。這樣一想,她肚子忽然“咕咕”叫了起來。胡夫人一聽便知是她早起餓了,溺笑道:“你這小饞蟲,昨晚吃了那麼多,怎麼這麼快就餓了。”
“娘親~”小胡旦撒嬌道:“誰讓娘親的‘梅花糕’做的那麼好吃,青兕一聽就餓了嘛。”
“就你嘴甜。”胡夫人笑意一收,叮囑道:“但在這可不行,在這我們是客,青牛大師是主。大師院中的梅花可是種來觀看的,不能采摘。”
“啊?”小胡旦瞬間清醒,失望道:“那今年是不是就吃不成‘梅花糕’了?”
“哦,真吃不成那可怎麼辦呢?我們的小青兕要饞死了。”胡夫人逗笑道。
“娘親~”小胡旦不依道:“娘親肯定有辦法了對不對,不然也不會在這逗我玩。”
胡夫人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這含苞正開的梅花為娘可不敢摘,不然別說那青牛大師,你爹爹也放不過我。不過過幾日花期過了我再去央那大師,應該是可以摘到足夠做梅花糕的花瓣的。”
“真好。”小胡旦開心了,又蹦又跳的,頭也沒梳臉也沒洗就要去胡夫人的懷裏蹭。被胡夫人一把逮住,惱羞道:“還不快去洗漱,等會那丁小哥可上門拜師了。”
對哦,小胡旦拍了拍自己的臉蛋——今天掾哉叔要收徒弟了!
……
青牛道童在房間裏麵搭狗窩,應該說是狼窩,因為裏麵睡得是兩隻小狼。
這時代還沒大麵積種植棉花,所以青牛道童往專門當狼窩的小木箱中塞了很多葛布和獸毛,再用幹草細細繞了一圈,看起來就覺得很暖和。昨晚小狼是跟青牛道童睡床上的,但半夜許是餓了,叫喚個不停,吵得他根本睡不著。
要不要找一條母狗來喂呢?
這想法又馬上被推翻了,現在村裏的母狗又沒剛生產的,哪來奶水喂小狼。看來這個冬天也隻能喂養米糊之類的東西了,等長牙了就能喂肉食了吧。
“咚咚咚”,有人敲門,聽這敲門的位置,應該是小胡旦。果然,敲門之後小胡旦的聲音也跟著響起:“青牛大師,你起了麼?”
唉……我就知道是這樣,一旦家裏住進了人我就沒有自由的日子過了。青牛道童逗著狼窩裏的小饕餮和小狴犴,抱怨的說道:“你們說是不是,之前我一個人的時候想睡多久睡多久,想什麼時候起就什麼時間起,你們看現在!他們一家人住進來以後……雖然說……是熱鬧了很多,可我也不能睡懶覺了,每天一到點就被他們吵醒。煩都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