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知道一男一女在什麼情況下才會喝交杯酒,沈鉞故意說這句話,想著許言輕就算裝樣子也該順著這話往下接兩句好聽的,例如“我永遠不會放棄你”之類的,而一旦她在說完這句話後喝了那酒,蠱術就算在她身上種下了。
這其實隻算是一種防患於未然的方法。
萬一……
萬一許言輕未來背棄了他。
沈鉞在把酒遞過去的時候心裏幾乎是默認了許言輕以後一定會背叛她的,屆時同心蠱反噬,即使要不了她的命也絕對不會讓她好過。
而他一點都不希望背叛了他的許言輕過得好。
但許言輕緊張又局促的說自己有東西要給他,用著和自己有八分相似的筆跡,認認真真地在紙上寫下她的承諾。
她還說寫在這張紙上的字跡永遠都不會褪色。
沈鉞惴惴不安的心髒在那一刻突然就穩穩落回了肚子裏。
他最後又跟林夭道了聲謝,然後從後者屋子裏退出來,步伐輕快的往自己房間走去。
走著走著又忍不住掏出那張結婚證看了一眼。
紙張被撕開的邊緣並不平整,許言輕便就著那走勢在底部畫了一座山,沈鉞仔細看了半晌,發現山脈走勢有點像盤龍山。
頓了頓,又兀自在心裏確定那就是盤龍山。
不管它是不是,隻要他覺得是,那就是!
山腰上許言輕又畫了一個簡筆小人兒,是小時候的沈鉞,沈鉞一眼其實沒認出來那是他,隻他把結婚證舉到眼前看了好久才看出來的——許言輕對自己的繪畫水平十分有自知之明,也覺得沈鉞可能看不出來那粗糙的兩筆畫的是個人,於是想了一會兒,決定在她的小人兒旁邊寫上沈鉞的名字,但又覺得不好意思,糾結一會兒,把名字寫在了山體上。
蚊蠅小楷,不把臉貼上去根本看不出來,瘦瘦小小的,遠看還能當成是山形紋路。
許言輕將自己的大作舉遠了仔細欣賞片刻,臭不要臉的自吹自擂,認為自己果真是個心靈手巧的姑娘。
沈鉞也如此覺著。
他又把結婚證掀開,視線略過右側寫著的他和許言輕的大名,落在左頁上。
許言輕在寫那句話時應該提前練過好幾次,每一個字都是一頂一的漂亮。
沈鉞盯著它們看了一會兒,在月光下輕輕念出來——我孤身一人赴這荒遠人間,要和你一起才能踏上歸途。
考慮到穆安一行人已經在沈府待了不短的時間,而陳嫣還有個望眼欲穿的祖父在等著她,於是三日過後,穆安終於向沈父沈母說出了請辭的話。
沈母眼淚汪汪地拉著沈鉞的手,說“你這才回來幾天啊,怎麼又要走了”,說完又轉向許言輕,摸摸她的臉又摸摸她的手,懊惱道:“你和鉞兒的婚事也沒來得及補辦,可怎麼辦啊?”
許言輕萬萬沒想到沈母現如今還惦記著她和沈鉞那場半途而廢的婚禮,心下有些好笑,隻能笑著寬慰對方:“您等我們回來之後再補辦也不晚啊。”
沈父站在一旁沒有說話,臉上雖然強裝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表情裏還是控製不住地流露出對兒子的不舍。
但他一輩子強勢慣了,對著這麼一群小輩兒實在拉不下臉來像沈母一樣事無巨細的交待,隻能麵上不耐煩的催著妻子說“他都這麼大了,又不是孩子,你操這麼多心幹什麼!”,背地裏卻把耳朵豎得老高,仔仔細細的聽著妻子都交待了哪些事,唯恐她落下什麼忘了說。
沈鉞看出他爹的口不對心,十分懂事的又去沈父跟前道別,要他照顧好自己,別又跟以前一樣去馬路上抓小偷。
“也給人家小偷一條活路,到時候又跑不過您,人家多沒麵子。”沈鉞一本正經道。
然後被沈父氣吞山河的罵了一通。
沈父罵完了,堵在心口不上不下好半天的那口氣也就出來了,就著方才罵人的精氣神又嘴硬說了沈鉞兩句,要他出門在外照顧好自己,別總是給別人添麻煩。
沈鉞早已習慣了沈父的說話風格,駕輕就熟的忽略了後半句話,低低笑了一聲,語氣聽起來有些無奈:“知道了。”
過了一會兒,又說:“你們也要照顧好自己,別讓我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