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林夭垂下眼睛向她保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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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斜,淡薄的光影在兩人身上鍍上一層暖色的光圈,隱約透露出幾分暖意。
厲錦弦坐在屋內喝茶,鬆手時杯底不輕不重地磕在桌麵上,發出一聲沉悶的響:“喝茶嗎?”
他問。
除他之外再無第二個人的房間內靜謐許久,半晌才有一道懶洋洋的聲音響起:“不了,麻煩給我一杯水,謝謝。”
說話的人隨著落地的話音露麵,厲錦弦微微抬眼,入目恰是一張眼熟的臉。
他頓了兩秒,說不出是什麼心情的挑了下眉,把頭轉到了一邊。
來人同樣挑了下眉,大咧咧地在他對麵的位置坐下,說話時唇間溢出一抹諷意:“怎麼?不習慣?”
確實不習慣。厲錦弦誠實的點了下頭,總算抬頭朝來人看過去。
來人長著一張眼熟的臉,音色也是他熟悉的,偏偏說話時神情完全不同,以致連帶著那張臉都變得陌生起來。
他盯著那張臉適應了一會兒,待得大腦習慣了才狀似不經意的問:“有沒有覺得哪裏不太對勁兒的?”
“不對勁兒?”
來人……也就是盯著許言輕的臉的風獨搖反問,隨即一派自然的動了動自己的胳膊和腿,臉上流出一絲半真半假的笑:“我覺得挺好的,適應也不錯……”
她想了想,突然傾身過去把自己的上半張臉湊近厲錦弦,同時一挑眉笑道:“不習慣的是你吧?怎麼?”
她用許言輕的臉做出這麼一副輕佻的神態,透露出濃濃的違和感,偏偏風獨搖自己半點沒有意識到,仍舊風情萬種的繼續問道:“怎麼?後悔了?”
問完不等厲錦弦回複又自顧自的退了回去,把玩著自己的十指漫不經心道:“後悔也晚了。”
厲錦弦:“……”
他垂下眼皮看了對麵的風獨搖一眼,不置可否的保持了沉默。
風獨搖其實並不在乎厲錦弦會不會反悔,反正事情到了這一步,她是絕對不可能回頭的了,所以她也隻是隨口一說,不等厲錦弦做出任何反應就把視線對準了一旁的銅鏡。
鏡中映出一張既陌生又眼熟的臉——這張臉麵相十分平和,大約是因為主人平常總是迷迷糊糊的,所以眉眼間總是透著幾分茫然,看上去不帶絲毫威脅,然而當她挑眉時,又隱隱泄出點獨屬於風獨搖的照耀,顯得這張臉瞬間變了個意味。
一半兒天真,一半兒妖嬈。
風獨搖盯著鏡中的臉看了好一會兒,腦子裏後知後覺的浮現出一個念頭——她已經死了六十年了,連她自己都快忘了自己究竟長什麼樣了,所以乍一麵對鏡中這張臉時恍惚見竟有一瞬間的錯覺,覺得自己大概一直都是長這樣的,可……
她心裏知道自己不是。
這是許言輕的臉,不是她的。
於是她又有些擔心,萬一當她用這張臉去見慕習凜時,慕習凜沒有認出來她怎麼辦?或者……如果連慕習凜都忘了她長什麼樣的話該怎麼辦?
她自顧自的小聲嘀咕,沒注意旁邊的厲錦弦聽見她的聲音後愣了一瞬,臉色立馬就變了。
另一邊。
許言輕在經曆過漫長的適應過程後總算能從林夭背上下來了,雖說走路還不太穩當,走兩步就要晃一下,但好在並沒有真的摔倒,林夭在她背後看了一會兒,漸漸也就習慣了,眼巴巴看著她跟個蹣跚學步的嬰兒一樣,從走一步晃三晃,變成了正常行走。
等到許言輕能跑會跳之後,心裏居然還詭異的升起了一絲驕傲。
隻是沒等她跟林夭得意,身後便突然傳來了一道倏然拔高音量的聲音:“妹妹!你在這兒幹嘛?”
許言輕一開始沒反應過來這道聲音是在叫她,挑了挑眉還想跟林夭顯擺,就聽一陣腳步聲直奔自己而來,不及她有什麼動靜又被一雙手扳著肩膀強製性上下打量了好一會兒,然後喘著粗氣急聲道:“你怎麼在這兒?”
許言輕懵了兩秒,反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你在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