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四個字光是從唇間過一遍都帶著沉重的情感,閻道年好一會兒才緩過來,然後發現手中的筷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斷成了四節。
他不動聲色的把手收回來,淡薄的眉眼看不出情緒,在風獨搖故作震驚的表情中若無其事的把筷子扔在了一旁,然後抬起眼來跟風獨搖對視,像自虐一般一字一頓道:“將死之人,身體會變得格外沉重。”
他看上去就不太正常,臉色慘白一片,眼底升起淡淡的紅血絲,看過來的眼神浸著毒。
風獨搖不經意間戳了人的傷口,後知後覺的“啊”了一聲,倒也沒有多抱歉,敬佩的看了眼旁邊的斷筷之後便沒心沒肺的繼續開口了:“沒錯,也就是說,這具身體,快要死掉了。”
她邊說邊打量閻道年的表情,意料之內的什麼都沒看出來,於是自覺無趣的把眼神又收了回來,無聊的開始晃腿。
眼見不能引起閻道年絲毫的共鳴,她索性也不再白費那個力氣了,衝人翻了個白眼兒後站起來道:“吃完了?吃完了東西我收走了。”
其實閻道年根本沒吃什麼東西,但她隻帶了一雙筷子,而眼下這雙筷子正屍骨無存的躺在桌麵上,所以就算他沒吃好也沒辦法,風獨搖耐心並不算好,胡亂踢了下椅子就要收拾桌上的殘局。
閻道年一動不動,也一聲不吭。
兩人互相把對方當空氣,風獨搖端著餐盤走到門口,正要故技重施,繼續用腳開門,就聽身後驀地傳來一道聲音:“就算這具身體死了,對你也沒什麼影響不是嗎?反正你之前幾十年也是這麼過來的。”
“確實沒什麼影響,”風獨搖說完想了一會兒,“但我當時跟她說好了是‘借’,既然是借,自然也得有還。”
她沉吟兩秒:“更何況,我還得幹幹淨淨的去見慕習凜呢。”
最後一聲尾音消散在空氣中,木門在風獨搖身後發出“哐”的一聲巨響,又顫顫巍巍的打開一條縫。
她臉色白得跟鬼一樣,看不出絲毫血色,身體也在這段時間內迅速削瘦下去,風一吹寬大的衣袖便鼓起來,襯得她整個人如紙一般單薄。
門外還站著一個人,見她出來後淡淡的朝她看過來,還沒說話就見後者已經一臉坦然的把手中的盤子交了過去,然後不等那人說話便以保證兩人都能聽見的聲音自言自語道:“唉,最近這胳膊是越來越不好使了,說不定哪天拿個重物就斷了。”
正打算鬆手的男人莫名僵了一瞬,然後危險的眯起眼朝麵前的人看過去,被看得人卻毫無自覺,仍舊用一副無所謂的表親咧開嘴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林夭於是冷漠的收回了視線,徑直超前走去。
風獨搖占了個大便宜,從喉嚨裏吐出一聲短促的笑,臉上卻沒有絲毫表情,惡毒的盯著林夭的背影看了一會兒才追上去。
林夭並不在乎風獨搖對他是個什麼心態,反正礙於種種原因,即使兩人心裏都恨不得把對方千刀萬剮,表麵和睦總還是要維護的,更何況他對風獨搖這個人本身就沒什麼興趣……想到這裏,他忍不住停下腳步,等到落後那人不緊不慢的趕上來才道:“有進展嗎?”
大多時候風獨搖還是挺願意跟林夭扮演相安無事的,所以她眯起眼睛笑了出來,聲音輕快:“沒有,他還是什麼都不願意說。”
“不過也是,換成你你也不一定願意。”風獨搖一副十分能理解閻道年的語氣,說完還主動為他找借口,聽得林夭眉頭不由自主地皺起來,看風獨搖的眼神更添冷淡。
風獨搖也不在意,甚至被林夭用這樣的眼神掃視時還能挺直了胸膛跟他對峙,良久,在林夭因為無趣而瞥開視線後眼睛一亮,不懷好意的道:“倒是你,你這麼緊張她……”
風獨搖音量低下來,聲線也隨之被拖長,帶著一股子無遮無攔的惡意:“該不會是喜歡許言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