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法-會說是祭祀十方赦鬼,但我卻看到了台下竟也跪著許多的村民,有些甚至還是外地來的異鄉客。
我走到他們的側方掃了一眼,隻見人人手中都抱著一塊寫著家人或先祖名字的牌位,大家都低著頭跪在蒲墊上,虔誠的聽著台上的道士們唱經。
“仙哥,他們這是……?”我壓低了聲音,湊到胡天玄的身側詢問。
胡天玄負手而立,目視台上的法壇,不動聲色的道:“他們的法-會分好幾個環節,首先是恭拜太乙天尊與薩祖,而後便是請各路神仙聖者降臨法-會享受黃篆齋筵。現在這個環節應該是他們新增的,是請信眾們將供奉家中的逝者亡靈的牌位帶來法-會,替他們誦經超度、救贖苦難。”
我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之後也不再說話,安靜的跟胡天玄並肩而立,抬頭朝著台上的法壇望去。
隻見高台的後方放置著一張供桌,桌側掛著招魂幡,桌上鋪著刺繡祥雲的黃布,擺放著貢香瓜果和鮮花,還有幾盞長明燈與幾碗清水,用來供奉背景牆上掛著的“天官、地官、水官”的畫像,與幾位聖者真人的供牌。
身著五彩雲鶴班衣的三清觀道士們,圍著高台兩側邊緣整齊的打坐誦經,唯獨隻剩中間一位年輕的道人,正揮灑拂塵,高聲捏決唱詞。
“救苦天尊,遍滿十方界,救一切罪,度一切厄。渺渺超仙源,蕩蕩自然清。太玄無邊際,妙哉大洞經。皈命太上尊,能消一切罪……”
年輕的道人身披飛鶴天仙洞衣,高挑俊逸的身姿十分惹人注目。他誦經時星目微垂,眼神慈悲,卻掩蓋不住渾身上下那股意氣風發的氣度。
轉身間像是忽然瞥見了我的身影,年輕道人的目光忽然一愣,手上的動作也隨之一滯,但不過一秒鍾的時間,又立刻裝作淡定的模樣,繼續之前那振振有詞的法事。
“噗……”我實在沒忍住,低著頭捂住嘴偷偷笑了起來。
“笑什麼?”胡天玄轉頭看著我,清朗的目光倒是平靜。
我明白法|會是嚴肅的場合,趕緊斂了笑意,手握拳抵在唇邊輕咳一聲:“咳,難得見一次我師父正兒八經的模樣,今兒還真是開了眼界。”
沒錯,台上那位意氣風發的道人,正是三清觀的觀主、我那個掛名師父——玄塵子。
當年說要我拜他為師當他的掛名弟子,結果還真的十分“掛名”,除了喊他一聲“師父”外,這麼多年就沒跟他學過半點兒本事。
如果非要算起來……不知道偷懶翹課算不算呢?
胡天玄斜了我一眼,目光又一次落在了台上,語氣平淡間似乎多了分深意:“確實,想要見他正經一次,這幾率可比趕豬上樹要難得多。”
胡天玄和玄塵子這兩人,就像是生來八字不合一樣,平常偶爾碰上麵,都會你來我往的互懟幾句。
這會兒聽著胡天玄調侃玄塵子,我真是臉都憋紅了才忍住沒笑出聲。
不過玩笑歸玩笑,之後我倆心照不宣的繼續觀摩法事,同時也默默注意著周圍的變動。
此時河邊風平浪靜,月影泛紅。水麵倒映著岸上的燈火,卻依舊黑漆漆的望不見底。
為信徒家人超度的環節結束後,法壇上的玄塵子便讓台下的人先抱著牌位撤離了岸邊。
等清場結束,他站在高台上忽然朝我們喊到:“我靠!老狐狸你是閑得發慌嗎,怎麼把小采帶到這兒來了!?你明知道她那命格到這就會……”
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然後不耐煩的朝著我們揮手:“哎喲我看你就是存心來搗亂的,趕緊把她帶回去!”
“師父,我……”
我不明白啥情況,正欲解釋,胡天玄卻麵無波瀾的對玄塵子說:“有本座在,她不會有事。我們自是為了別的事情來這兒,你隻管繼續做你的法事就行。”
“辦事兒?”玄塵子想起今天是月中十五,也是胡天玄下山看事的日子。他眉頭微蹙,正欲問話,但一旁的三清觀弟子卻上前悄悄催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