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錫箔紙香(1 / 2)

我把手中的巧克力放進嘴裏,那絲滑的甜味兒泛著著微微的苦,帶著溫鈺當無祀鬼那三年的委屈,皆如數被我咽了下去。

我抬起頭來,淚眼模糊的看著麵前的溫鈺,才發現昨夜心中堆滿的那些話,如今卻一個也問不出口。

他才九歲,死後沒有棺砵,無人供奉,亦也無人記得。

我不敢問他,這麼多年風餐露宿可有怪我?不敢問他,被野狗驅逐時可有害怕?不敢問他清明時節他曾停留在何處?不敢問他,燈火闌珊時可曾想家……?

他情緒平靜時仍如生前一般乖巧,了無生氣的灰色眼睛,在燭火下明明暗暗。像是看透了我心中所想,他輕輕開口,對我說到:“姐姐,我沒事。婆婆給我供奉,給我上香;元宵哥哥教我修煉,授我法術……他們待我很好,沒有利用我去做壞事。那些事情……都是我自己想做的。”

說著將臉轉向了胡天玄,平靜的對他道:“大人,不要怪元宵哥哥,他不壞……至於婆婆,她不知道我在外麵害人……”

在折雪山的地界,仙家們本就受山上五仙廟裏的坐鎮神官約束。若是犯了錯,他們也有權責罰。

胡天玄沉著不驚的注視著溫鈺,一雙無瀾美目裏看不出是什麼情緒。

黃元宵又一次跪在了胡天玄麵前,將額頭磕在地上,恭敬又謙卑的道:“溫鈺是我沒帶好,放任他滋長惡性。請您念他年幼無知,能寬恕他的罪。”

冥婆婆年紀大了,對這些事情的發生更要倍感震驚。她在旁邊無聲看了許久,又見黃元宵主動去認罪,便皺著蒼老的眉眼,顫顫巍巍地扶著桌子一同跪了下來:“天玄大人,供養溫鈺是我的主意,將他接回來卻沒有發現他的異常,便也是我的過錯。都說是仙家領導弟馬,但堂口的秩序其實還是靠著弟馬去維護。是我沒有打理好自家堂口,連累了旁人受難,您還是罰我這老婆子吧。”

我看他們突然紛紛下跪,各自爭著把罪責往身上攬,頓時明白他們在教導溫鈺上雖各有疏忽,卻都是真心對待溫鈺。

雖說溫鈺化作纏夢煞害了二嬸兒,可到底二嬸兒也有她的錯。正如黃元宵說的,那是她欠下的債。他憐溫鈺淒慘無辜,才會默許他去討債。

而冥婆婆一番好意,替我家收留了溫鈺的遊魂,讓孤苦無依的無祀鬼童,有了一個遮風避雨的地兒。說到底,要也是怪溫鈺胡作非為,到底與她無關啊。

忽然心中動容,我麵朝胡天玄,垂下頭認真的說到:“仙哥,我作為溫鈺的姐姐,卻對他的事情全然不知,乃至讓他當了三年之長的無祀鬼。食不到冥饗供奉不是他的錯;魂魄漂泊無依不是他錯;因怨生恨而去害人更不能全然怪他……這一切的源頭都是我的疏忽而起,幹脆就罰我一個人吧!”

胡天玄輕垂長睫,卻遮不住眸子裏的皓月凝光。許是沒料到我也會跟著出來領罰,他眼波微轉,嗓音清淡的道:“采兒,今日倒是果敢無畏。但錯就是錯,誰都不可免責。”

說著他靜靜打量了眾人一眼,轉身坐回原來的位置上,優雅的交疊著長腿,神色肅然的道:“黃元宵。”

“小人在。”

“你不僅沒有把溫鈺引到正途,還縱容他去報複他人,本該將你交與幽取境的刑罰司來治罪,但本座念你隻是替溫鈺心懷不平,自身本性不壞,便隻罰你散去十年修為,在堂口思過三年。”

雖說仙家眼裏十年隻是須臾之間,但十年的修為卻得來不易。

黃元宵怔了怔,叩首認罰。

胡天玄輕抬眼眸,又將目光掃過冥婆婆:“冥雲芝,當年你來此地定居時本座就曾說過,一定要你管好堂口裏的仙家。如今本座諒你心善之舉,無心之過,便不罰你了。今後好好供養溫鈺,將他引入正途。”

“是……謝大人。”冥婆婆點頭,望向黃元宵的眼裏暗藏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