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嘭”。
樸素的木門打開片刻又合上,驚起屋子裏沉寂多年的浮塵。
我茫然的盯著已經闔上的大門,回神時才發現,這偌大的靜思堂裏唯獨隻剩我一人。
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兒,我緩緩轉過身,上下打量起周圍的環境來。
天花板上吊著一盞孤燈,散發著微弱的光亮。昏黃的流光悠悠從頭頂落下,能看見那些細小的浮沉在光裏慵懶的飄浮。
靜思堂裏的陳設極其簡單,除了靠裏的牆麵掛著一幅巨-大的、毛筆書寫的“靜”字外,便剩下一麵雋寫有關靜思詞句的屏風,與一張陳舊的黃木案桌。
一切並沒有我想著中的那般莊嚴肅穆,也沒有拂雪境裏其他亭台樓閣那般精致淡雅,反而質樸隨意,空曠得嚇人。
我抬手在麵前左右揮動,撇開些許揚著灰塵的空氣,邁步走向那張孤零零的案桌邊。
落滿灰塵的黃木桌麵,擺放著一小摞經書與手抄本,幾張泛黃的宣紙散落在旁邊,上頭壓著一方幹涸多時的墨硯。
我抖了抖經書上的塵埃,隨意拿起一本翻了幾頁,頓時一股紙張腐朽的氣味兒迎麵撲來,衝得我微微皺起了眉。
將手中書本放回原處,直起身後歎了口氣,感歎這多年未有人涉足的靜思堂,此刻到處都是寂寥的痕跡。
幾縷寒風從窗扉縫隙擠進來,惹得門窗不安地晃動,發出一陣陣轟咚的悶響。
“阿嚏!”我搓了搓有些堵塞的鼻子,才發現屋內沒有暖爐,在這寒天裏溫度又冰又冷。
身上的冬衣沾染了崖底的雪水,好幾處都濕透了,要不是打了個噴嚏,我都沒察覺自己正在無意識的微微發抖。
“呼……呼……”我把凍紅的手放到唇邊吹著熱氣,無奈隻是杯水車薪,根本不起絲毫作用。
也不知司空渺現在如何,又身在何處,否穿梭在風雪中,與我一樣身心冰冷。
眼睛哭過後有些幹澀,經過冷空氣一凍,更顯得眼皮格外沉重。
我揉了揉眼,抬眸時無意一瞥,才察覺窗外天色已經漸暗。
可惜窗門都是封閉的,瞧不見那沉雲中憋了多日,終能在風中肆意飛舞的白雪。
我走到窗邊,耳朵貼著木窗窗柩,靜靜聽著屋外雪落的聲音。
思緒恍然之間,慢慢地想起了一些往事。
往年每逢初雪之日,那個豐姿如玉的人總會在雪欲來之時,用法術在院裏支上個小茶棚,而後再擺上坐榻矮案,備好幾樣適口點心,之後一個人靜坐在雪裏,慢悠悠地煮一壺滾燙香茗。
初次見他在雪中烹茶之時,我與他還不算熟悉,加上那會兒初到折雪山,身體素質還不能完全適應這極寒的環境,於是隻能躲在暖烘烘的屋裏,隔著窗扉偷偷望向窗外的他。
雪中之人坐姿挺拔,舉手投足間都自帶飄逸仙氣。察覺到我在窗裏望著他,湊到唇邊的白玉茶杯一頓,那人美目微垂,嗓音淡淡的道:“初雪之日,好景好天。若是待在屋內乏味,何不出來一同賞雪?”
我微微一驚,一麵暗叫不好,一麵還是裹上了厚厚的鬥篷,推門踏入雪中。
他望著我在他身側落座,輕抬修長手指,握著茶壺把兒給我斟了杯茶:“雪裏涼,茶冷得快。”
“哦……”我尚還不懂品茶,隻管乖乖捧起杯子將茶水仰頭一飲而盡。
誰知茶水溫度過高,燙得我直吐舌頭,嘴裏瘋狂吸氣。
胡天玄往我這輕瞥一眼,目無波瀾:“倒也不至於這般急切。飲茶,還需細抿慢酌,才能知曉其中滋味。”
說著他從茶葉罐子裏挑了一片曬幹的茶葉,放入唇間輕抿。
“嗯……知道了……”我學著他的樣子,也往嘴裏含了片茶葉。
苦澀的氣味伴著茶香暈開,我皺起眉,趕緊把茶葉拿了出來。
胡天玄見我皺著臉,俊眉微挑,問到:“什麼滋味?”
“苦……好苦。”我如實回答。
“是麼,那現在如何?”
現在?
我砸了咂嘴,回味了一番,發現舌間短暫的苦澀過後,便有一陣隱隱的甜味在嘴裏綿延擴散,倒是越品,茶香越濃。
我眉間的神色變化,胡天玄一目了然。他重新給我斟了杯茶,平靜的道:“人生如茶,大多先苦後甜。將來路還長,你明白了嗎?”
我似懂非懂的點頭,目光還落在掌心裏的茶葉上。
沉默了片刻,麵前忽然推來了一盤糕點,淡綠的顏色,卻是梅花的形狀,
“嚐嚐。”那人磁性好聽的嗓音,在我身邊響起。
我順從的拿起糕點,捏了一小塊兒放進嘴裏,香甜的味道帶著一絲絲薄荷的涼意,頓時緩解了口中被茶水燙傷的不適。
“真好吃。”我仰起臉來,朝他笑得歡喜。
“嗯。”他淡然抿了口茶,抬眸欣賞漫天飛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