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一家人”這個詞兒，我整個人都怔了怔。
自從至親離世後，多年來我一直與仙家們生活在折雪山上，許是這些年習慣了無親無故的身份，這下突然被人歸納為“家人”，倒是莫名有些不太適應了。
但適不適應是一回事，心裏升起的那一團暖意卻在提醒著我，自己分明是有些許感動和懷念的。
現在溫洋就站在我跟前，麵帶笑意望著我，他的眼神誠懇而親切，帶著難以令人忽視的期待目光。
這樣的目光很難讓人拒絕，我想著不過就是下山吃個飯，也沒什麼去不得，便朝他點點頭，笑著道：“行吧，既然小姑都來了，我又有什麼理由不給二叔麵子呢？”
溫洋見我答應，激動得握拳輕捶掌心，嘴角也跟著揚得更開：“那太好了！我爸他們要是見到你，肯定高興得不得了！我這就回去讓我媽多做幾個菜，今晚咱們好好兒熱鬧一回！”
“你可別讓嬸兒太累了，隨便些就好。”
“那哪兒成！我爸說了，咱家難得辦一回家宴，可不能小氣馬虎！”
溫洋眉一橫，故意裝作嚴肅的模樣，可惜臉上仍有著大男孩兒未脫的稚氣，這一板一眼兒的，倒是把我逗樂了。
溫洋見我笑個不停，抬手摸摸後腦勺，恢複了原先的靦腆。
事實證明，笑容是會傳染的，開心也是。
我陪溫洋出了廟門，一直目送他乘上天梯，才是轉身回到狐仙廟，打算跟胡如雪商量晚上下山一事。
結界後的書房裏，胡如雪正在整理一些紙張書折。
那是廟裏所積累的事務，她每天都會整理一遍，把能解決的挑出來，盡量替仙哥把它們解決。
我本想幫她的，但是提了幾次她都不肯讓我插手，後來幹脆也就不提了。
見我越過結界站在她麵前，她繼續著手中動作，頭也沒抬的問：“不是讓你整理貢台香案嗎，怎麼進來了？”
我背過手去，悄悄搓了搓手心：“那個……如雪姐，等晚些忙完廟裏的活兒，我想下山去村裏一趟……”
“村裏？”胡如雪把整理好的書折放在一旁，抬頭看著我：“莫非是去你叔叔家？”
我笑了笑，坦言道：“是的，今天冬至，他們喊我去赴家宴。”
胡如雪了然點頭，從座位上站起來：“你想去就去，但事先說好，眼下天玄哥哥還在閉關，我一會兒還得跟玄塵子一起出去看事，你若是遇到什麼特殊情況，可沒人管你。”
我明白她的意思，並向她保證下山後隻待在村裏，不會亂跑，她這才是默許了下山一事。
日暮西沉，香客們陸續離去。眼看快到晚飯時間，我趕緊回幽篁殿換了身衣服，拎了些今冬新挖的雪竹筍，然後匆匆往山下趕去。
冬至一到，預示著往後的溫度將越來越冷。大概是這個原因，山下的氣候也變冷了不少。
村子掩在一層皚雪下，萬盞燈火點映其中。炊煙嫋嫋自煙囪升起，無論是走街還是串巷，似乎哪兒哪兒都飄著來自各家的菜香。
偶有村民們穿著厚重的棉襖，站在家門外的雪地上與鄰居嘮嗑。聊的不過是家長裏短，哪怕凍紅了手，卻也不厭其煩，津津樂道。
我透過起霧的窗戶看向路邊的房屋，幾乎家家戶戶都燒了炭盆，點了暖爐，大人小孩兒圍桌而坐，以煙火氣兒來迎接這最為寒冷的時節。
走著走著，不知不覺站在了熟悉的農院外。房子還是兒時的老模樣，但門前積雪，卻被人有心地打掃了一番。
自古掃雪迎客，以來彰顯誠意。看來主人家是認真宴客，所以才細致至此。
“唷，曉貓兒啊！來了怎麼不進屋呢！快快，別凍壞了！”
我還在發呆，那頭的二嬸兒正巧從房簷下取了一串兒臘肉，轉身時見我站在門口，便笑著將我領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