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裏沒有窗,到處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循著這點燃黑暗的紅色光源,我望向了房間最靠裏的那片牆麵。
正對著門的蒼白牆壁上,赫然掛著一幅黃底描黑的八卦圖。圖布前擺著一張不大不小的供桌,桌上整齊擺放著帶血的生魚生肉,與香爐冥幣。而這些東西所供奉的,卻是三座慈眉目善的三清道祖銅像。
那陣微弱的紅光,便是銅像前插電的長明燭燈所散發出來的。
三清道祖是我師父他們廟裏所供奉的信仰,三清觀也是由此而得名。我以前在我師父屋裏也見過一個供桌,供奉的也是三清天尊們的雕像。
隻是那些貢品,根本不是眼前這些東西。
我扶著門不禁皺眉,心想著若是信奉三清的同道中人,怎麼能用帶血的生肉和冥幣,來供奉道家所信仰的三位天尊呢?
轉念一想,好像哪裏不對勁兒……我小姑家裏,怎麼會有這些東西?
好奇心催使我推門而入,等走近一些,便能就著紅光,看清屋子裏的其他擺設。
屋裏沒有什麼多餘的陳設,除了這張供桌,便隻在右邊的另一張桌上,看到擺放整齊的毛筆硯台,與一瓶用了一半的朱砂墨。
隻是墨水旁邊沒有畫紙,不知道這朱砂墨是打算作畫,還是有別的什麼用處。
轉身時,我注意到角落裏有幾張被白燭壓住的黃紙。我慢慢走到蠟燭前,見黃紙明顯比地麵稍微高一點,便蹲下身來,悄悄掀起黃紙的一角。
晶瑩的小鏡子被壓在黃紙下麵,方一露頭,就將屋裏紅光映照得幽幽暗暗,乍看還怪嚇人的。
我瞧著沒什麼特別之處,正打算把黃紙給撫平,可晃眼間,我好像看到鏡子裏有什麼紅色的圖案,可湊近了看,卻又隻見到自己的鏡像倒影。
正疑惑不解,忽然一道黑影遮住的屋裏微弱的光亮,而後一個如同感冒時才特有的沙啞聲音,冷不伶仃在我的身後響起。
“你在做什麼,誰準許你進來的。”
我被這聲音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正欲尖叫,屋裏的燈卻“啪”的一下,亮了。
小姑的男人站在門邊,板著臉靜靜的看著我。
我趕緊從地上爬起來,一邊連聲道歉,一邊往門外走去:“對不起對不起,我找衛生間沒找著,不小心走錯地方了。”
男人等我出了門,一聲不吭的把房門關上,順道拿鑰匙上了鎖。等把鑰匙揣進西褲口袋,才對我道:“沒事。你姑姑喊你吃飯了,快下去吧。”
“噢……我這就去。”我與他不熟,對於房裏的事情更是不敢多問。應了聲後,轉身匆匆離開了二樓。
暮色漸遲,一樓客廳亮起了燈。暖黃的水晶燈徐徐垂下,可屋裏卻沒什麼溫馨感。
胡天玄依舊坐在沙發上,獨自閉目休憩。察覺到我的靠近,緩緩睜開了美若沉月的眼:“怎麼去了那麼久,哪兒不舒服麼?”
我連連擺手,正打算跟他說我在樓上見到的房間,可廚房卻突然傳來一陣爭吵聲,之後便見男人冷著臉走出來,用力摔上大門,就這樣離開了。
胡天玄神色如常,倒是波瀾不驚。我擔心小姑的情緒,便對他道:“仙哥你等我一下,我去看看我姑姑。”
得到他的默許,我匆匆走進了廚房。
小姑雙臂撐著桌麵,肩膀不停的在抖動。安靜的廚房裏,響起一陣隱忍的抽泣聲。
“姑姑,你還好嗎?”我扶著她的肩膀,輕聲安慰。
小姑低著頭吸了吸鼻子,抬起紅腫的眼:“我沒事。走吧,吃飯。”
我點點頭,幫她捧著剛煮好的湯,與她一起去了餐廳。而後又請胡天玄過來,三個人坐在玻璃長桌旁,各自安靜的吃飯。
原本該是一頓熱鬧的家宴,沒想到這一鬧騰,竟還沒冬至那晚來得祥和。
“曉貓兒啊,你別怪姑姑囉嗦。”小姑夾了塊肉放我碗裏,苦口婆心的道:“真的,早點找個歸宿吧。畢竟女孩子的青春短暫,趁著年輕還能多挑挑。就算哪天後悔了,也還有時光供你反悔,供你揮霍。”
“啊?您幹嘛又說這個……”我低頭扒飯,想回避這個話題。
小姑幹脆放了碗,坐正身子認真說到:“嘖,姑姑認真的。要不這樣,你喜歡什麼樣的跟姑姑說,回頭我給你物色物色。”
“啪”,釉花瓷碗被人擱在玻璃桌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胡天玄麵無表情的站起身,居高臨下的望著我小姑,嗓音好似染上了晚霜:“不好意思,我們還有要事在身。今日多謝款待,就不多叨擾了。”
我抬頭看著仙哥麵無波瀾的臉,嘴裏的飯還沒咽下,就被他拉著離了席。
等出了小姑家,他才是鬆開了我的手,而後一言不發的走在前麵,拉開車門直接坐上了車。
我透過車窗看著他完美無瑕的側臉,那疏離冷淡的神色,顯然是生氣了。
我彎下身子,敲了敲車窗:“仙哥,你咋了?是不是我小姑煩到你了?你別跟她一般見識啊,要是你不高興,下回我自己來她這就行……”
“下回?”車窗搖下,胡天玄眼波微寒:“你知道她這是什麼地方麼,竟然還想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