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好幾日都未曾聽到那人低沉淡然的聲音叫過自己的名字,於是這一聲輕喚如同春日石澗上融化的清泉,“叮咚”一聲,就墜入了我的心裏,漾開一層又一層的漣漪。
“啊?仙哥你在叫我……?”我驀然回首,隔著繁花亂墜的春景與他相望。
那人淡衣如柳,袖擺在風裏輕飄。見我站著沒動,對我頷首道:“嗯。到我這兒來,有事找你。”
“好,我這就來。”
臉上維持著平靜溫和的笑意,但心間那隻落寞已久的囚鹿,早就開始胡亂撞個不停。
我忍不住在心裏頭輕“嘖”一聲,直怪那鹿兒沒有出息。
之後悄悄地深呼吸,故作矜持的模樣,踏著積雪縫隙裏綻出的野花,撩開簷下垂落的花藤,步步帶笑,站在了那豐姿如玉之人的麵前。
“仙哥,你找我有……”
我一手扶袖,一手輕拂發髻上的落花,誰知剛抬起雙眸的一刹那,正逢屋中客人聞聲側首。於是倏然之間,三雙眸子的視線撞在了一起,我臉上神情一愣,直接忘了自己原本要說的話。
沒了那繚亂花枝的遮擋,終於將那兩位客人的樣貌看得清楚真切。
那是兩位俊美斐然的公子,一人白衣似雪,銀發玉冠;一人黑衫如夜,發如熾焰。
我望著那銀如霜花的顏色,隻覺得像極了雪域冰原上的一道落川,正浮著冰澗霜雪,從高處飛流直下。晃眼間視線又落到那抹熱烈的紅上,猶如望著一片燎原之火,烈焰熊熊,灼目鮮明。
也是這時我才知道,原來世間竟還有這般漂亮的頭發,光是怔神間,已經暗自讚歎了千百遍。
胡天玄見我抬手拂鬢卻愣在原地,兩眼直勾勾地盯著人家,便微垂著美目,神色清冷的斜了我一眼:“采兒,不許無禮。”
說罷也沒等我的意思,背過一隻袖子,邁開長腿,信步進了屋。
被他這一提醒,頓時猛地回過神來。這才驚覺自己與人初次見麵,竟就在別人麵前發了半晌的呆,實在是有些失態,丟人得厲害。
我窘得耳根微燙,趕緊低下頭跟在仙哥身後,不忘小聲回了句:“是,采兒知錯。”
隨後與那人一前一後進了屋,走至矮榻前,胡天玄輕拂衣擺端坐在榻邊,示意那兩位公子到木椅上落座。
我自小爐上取了茶壺,動作嫻熟的給他們二人看茶,然後又默默轉身,站回胡天玄的身旁。
“不知,這位姑娘是……?”
一把極好聽的嗓音,清冽如泉,又帶著一些微微的柔。如雪花落地後,遇暖悄然而化。
我下意識循著聲音抬眼,卻又一次撞進了那位白衣公子的眼眸裏。
他生著一雙極美的眼,羽睫纖長,眸光清澈,仿佛世間的春山春景,都盡數融在了這雙眸子裏。再搭上那筆挺的鼻梁與水光清淡的薄唇,不得不感歎,真是一幅風華出塵的好模樣。
唉,除了仙哥,我還未見過這般好看的人。隻是這雙眸子……我總覺得無論怎麼看,都似乎與仙哥有一些說不出的相像。
但若非要相比,倒是少了一些曆經千帆的深邃,多了一些不染塵世的清澄。
如此一來,心裏也不禁開始對他們感到好奇不已。也不知道這兩位庭中新客,究竟是何方神聖?
胡天玄端起茶盞,垂著長睫輕呷一口香茗,淡然回答白衣公子的話:“她是本座的弟馬,名喚靈采。平日替本座打理狐仙廟,同時也在境中與弟子們一同修行。”
“原來如此。”白衣公子朝我微微點頭,泛起一抹極淡的笑:“靈采姑娘,幸會。”
分明是個少年人,卻有著超脫年齡的沉靜與老成。說話時眉間明明噙著一抹淡色,卻總不經意間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柔和。如同冰雪初融的溪澗,在我眼前潺潺而過,險些又令我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