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頭一回見到以花為杯,以蜜為酒的迎接儀式,新奇的捧起盛著花蜜的鈴蘭打量一番,湊到鼻底嗅了嗅,香甜的氣味頓時鑽入鼻腔。
耶律欣用胳膊肘碰了碰我,又碰了碰她身邊的耶律燎,來回向我們暗遞眼色,詢問著這東西能喝麼。
我悄悄向她擠眼睛,意為“我哪兒知道?”。
耶律燎麵帶笑意,清了清嗓子正欲說話,可薄唇才微張,餘光便看到身旁的白衣玉人已經端起了鈴蘭杯盞,溫文儒雅的呷了一口花蜜。
他頓時嘴角一僵,驚詫道:“清兒你……你怎麼就喝了?”
“沒事。”胡念清波瀾不驚,輕輕把花杯放回蘑菇桌麵,抬起長睫對老者淡淡一笑:“花蜜清香,甜而不膩。多謝您的款待。”
老者眉梢染笑,摸了摸白花花的胡子,很是高興:“嗬嗬,年輕人很坦蕩,不錯,不錯。”
“老人家,您會我們的語言?”耶律欣的好奇心根本壓不住,想也沒想,直接脫口而出。
老人捋著胡子,笑著點頭:“我們這些老東西,年輕的時候都在人間修煉,後來因為一些事情被收入畫卷當中,後輩們鮮少能見到外世之人,所以大多都不怎麼會說你們的語言,還請各位不要見怪。”
原來如此,難怪那些年輕花靈說起人類語言時,十個裏有七個都不利索。
我看薩彌爾也抿了一口花蜜,似乎沒有什麼異常,便也不再多慮,捧起鈴蘭嚐了一口,咂咂嘴,抬眸對老者笑道:“說起來,漱玉公子對我們人間的語言也很精通,剛才在上麵,還給我們當翻譯呢。”
漱玉坐在老者旁邊,雙手捧著鈴蘭擱在桌麵,淺黃的光落在冷白的手腕上,剔透的玉鐲泛著層流光:“我也是跟爺爺學的。一點皮毛而已,見笑了。”
原來老花靈是他爺爺啊,那難怪了。
“漱玉他啊,是個好孩子。”老者拍了拍漱玉的肩膀,目光裏帶著欣賞:“這個地方氣候常年混亂,時而飛雪時而幹旱,根本不適合花靈生存。多虧了漱玉為我們找到水源,又帶著大家修建了這處地宮,才讓精靈一族得以發展壯大,有了如今的盛況。”
聽著老者連誇帶捧,漱玉卻不驕不躁,彎著清秀的眉眼淺笑:“能造福大家是我的榮幸,您無需客氣。”
之前我還以為漱玉不過是修為稍高一些的花靈,卻沒想到神廟裏的水源,以及這童話般的精靈地宮,處處都有他的貢獻。
果然,人不可貌相,小瞧人家了。
我們幾人品嚐著花蜜,靜靜的聽著老者與漱玉談話,暗自尋找著提起夢舟筆的契機。
老者誇完漱玉,轉過頭來,慈祥的目光投向胡念清:“剛才聽樹精們說,你是春神的使者,是你給遙枝林帶來了難得的春意。”
“孩子,你做到了連春神也做不到的事情,你很了不起。”
雖然誇的不是我,但作為胡念清的同伴,不知怎的,我竟也有些小小的得意。
胡念清衣不染塵,坐在鮮花簇擁的地宮裏更是純淨得勝似初冬梅枝上的一捧冷雪。他融盡春山春水的眉眼噙著波瀾不驚的神態,麵對老者當著眾多花靈的誇讚,也隻是恰到好處的頷首,持著超越年齡的老成與風度,淡笑著說:“上天賦予我帶來暮春的能力,我自當擔起使命,在春神無暇之餘或疏漏之時,替他為萬物祝禱祈福。”
“今日不過是我的行善之舉,也是分內之事。老人家,您謬讚了。”
我手裏握著鈴蘭花杯,指甲輕撥著花萼底部的綠托,目光不由自主被胡念清吸引著,心想這人不虧是幽取神君的後嗣,這般大場麵下所保持的淡然自若與優雅從容,興許是我磨煉半輩子都不一定能把握得住的度。
實在令人佩服。
“好,甚好。無論是你,還是漱玉,皆是後生可畏啊。”老花靈不住的笑著點頭,轉身吩咐了身旁的花靈幾句話,不出一會兒,蘑菇桌上多了好幾盤鮮花所製的點心。
“來來來,再嚐嚐花靈們做的鮮花餅,一會兒還有特意為你們舉行的迎接晚宴。地宮少有新鮮麵孔,你們要是沒有什麼急事兒,就安心在這歇息幾日。”
我們幾人在這坐了好半天,終於找到了一個提起夢舟筆的時機,眼看耶律欣都有些坐不住了,漱玉卻破天荒的主動提起了這事兒。
“爺爺,他們並不是來遊玩的。您也知道,此處秘境隻有外麵的仙家弟子前來試煉之時才會開啟,他們幾人……是來尋寶的。”
此話一出,老花靈的神色略微一怔,布滿褶皺的眉心蹙起,望著我們問到:“真是如此?你們也是來尋寶的?”
“也?”胡念清肩背挺拔,手自然的垂放在膝蓋上,聞言從話語中捕捉到一絲疑慮,雙目凝視著老者,敏銳的反問道:“您的意思是,在此之前已經有人來這兒求過寶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