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裏的白丁香今年開得早,細柔的枝條探出籬笆巍巍顫動,清風穿過庭院,捎來淡淡的馨香。
我抱著雙臂斜倚在窗邊,靜靜望著晴空下的春日庭院。
放空大腦有助於情緒的平靜和穩定,這時再去回想一遍那些有的沒的,發現似乎已經不那麼重要了。
管他呢,反正事情已經發生了,自己到底也沒闖出什麼禍。若非要把這事情討論出個利與弊,那人質不僅自保成功,同時還拿到了對方的些許血液,光從這一點看,利還是大於弊的嘛。
想到這兒,我驀然輕鬆了許多,轉身回到桌旁坐下,拿起湯匙,把隻剩一點餘溫的皮蛋粥,一口一口吃了個幹淨。
畢竟是阿焱的心意,浪費了可不行。
等手腳麻利的收拾了碗筷,我悠閑地坐到暖爐邊啃水果,咬下一口果肉時忽然意識到,與其在這裏進行一些不怎麼深刻的自我反省,倒還不如趕緊想想,今晚要如何哄慰那個為我擔心受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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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漸漸收攏,初升的月色灑在潔白的丁香花瓣上,花枝輕搖,依稀在籬笆上落下一片疏影。
房裏的雕花木櫃被翻得七淩八亂,一旁的桌椅床榻堆滿了各式各樣的衣物。
我左手拿著繡了芍藥的煙粉紗裙,右手舉著鵝黃淡色的白菊長襦,站在鏡子前來回比劃了半天,最終還是覺得不滿意,一個甩手,把它們一起扔到了桌旁。
“唉,這些他都看過了,到底穿什麼好啊……”我愁得不行,拖著兩條腿繞到床邊,直接一個仰麵倒在榻上,壓著五顏六色已經堆成小山的裙子,煩躁地抓了抓鬢發。
床帳裏的燈光總是黯淡些,光是這麼躺著發呆,腦海裏突然慢慢倒放起昨夜藤蔓掛床之上的畫麵。
胡天玄眼中灼灼的豔色,滾|熱的呼吸,還有微敞的衣襟,和玫瑰色的唇……都像是魔障似的,在我心底不停的繞啊繞,繞啊繞。
可惡,他這人……怎麼就這麼讓人上頭呢?
臉頰不知不覺暈開煙霞,我抬手捂住臉,按捺住不聽話的心跳,撒歡似的在榻上滾來滾去。
滾著滾著,腦子裏突然靈光一現,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我一個鯉魚打挺猛地坐起身,嘴角慢慢翹起一個高深的弧度,然後帶著那個想法翻身下榻,趿著鞋一路匆匆下了樓。
跑過夜晚安靜的庭院時,不經意間捎起一陣風,白丁香淡淡的香氣,悠悠地在空氣裏打著旋兒。
今日的事情足以讓仙哥忙得腳不沾地,到了這個時候,仍然不見那風姿如玉的身影。
我趁著他不在,鬼鬼祟祟溜到他房裏,然後小心翼翼拉開他的衣櫃,望著那些淡色衣物,眼裏閃起一顆一顆小小的星。
不過……穿哪件好呢?
仙哥的衣裳每一件我都很喜歡,幹脆隨便抓住半片衣角往外抽,抖開一看,恰好是那件淡如柳色的春衫。
我像摟著珍寶一樣把衣裳抱進懷裏,鼻底貼著布料吸了吸上麵殘留的鬆木香氣,望著那抹淡綠,愉悅一笑:“好吧,就你了!”
接著轉身回了自己的樓闕,抓緊時間沐浴更衣。
之前用的沐浴膏都是清甜的桃子味,用了幾年有些膩味了,就從黃梨鳶那兒隨意挑了個別的,換了成了淡雅馥鬱的晚香玉。
本來很小的一件事兒,我也沒太在意,沒想上次到頭一回用,仙哥就一下便察覺到了不同。
而且……貌似還挺喜歡的,嘿。
我認認真真泡了個澡,帶著一身淡香穿上了那件柳色春衫。
寬鬆的衣物緊緊裹在身上,偏長的衣袂袖擺柔順的垂落在地。我用淺白的絲帶巧妙的代替腰封,纏住自己盈盈一握的纖腰,然後扯住兩端一拉,係了個漂亮的活結。
明明是同一件衣裳,穿在那人身上便是風度翩翩,清姿俊朗。但此刻裹在我身上,就多了些說不出的情調,和道不明的味道。
我張開雙臂,在鏡子麵前慢慢轉了一圈,眼睛打量著身上淡雅的衣物,以及被勾勒出的曼妙曲線。
嗯,十分滿意。
隱約間,院裏響起“吱呀”一聲,像是對麵樓闕緊閉的木門,被人給推開了。
我一愣,趕緊提起衣擺光腳跑到窗邊張望,果不其然,瞧見了一個風姿如玉的背影。
生怕被他發現,我潦草望了一眼就轉身躲到了牆後,兩手捂在心口上,輕輕地捶了一下。
嘖,這都還沒站到他麵前呢,你跳這麼快幹嘛?!
就這麼杵了一會兒,我抬手輕輕掩上窗扉,深呼吸幾下調整好自己的狀態,然後轉身下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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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裏燈火通明,二樓的浴室裏傳來淅瀝的水聲,白色水霧從門縫裏傾瀉,淡淡的鬆木馨香在水汽中洇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