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船夫曲——無極的荒原係列之一 第四章(1 / 3)

第五篇船夫曲——無極的荒原係列之一 第四章

在“北大荒”,好些人都說野花芳香,它可以打扮黑土地那灰蒙廉的日子。比如達紫香就是這樣,這兒的人沒有不喜歡這野花的。

我要把達紫香送給馬明利。在嫩江基地,他和我們的接觸可以說是最多了,他是基地政治部主任,他這個人辦事、說話,都很有自己的特點。馬明利就是馬明利,別人沒法替代。我想,一個人能做到這樣就很了不起了。在現實生活中,人雲亦雲的事情太多了。

因此,我便自然而然地用獨特的方式給你介紹馬明利:舞廳,彩燈旋轉得瀟灑,緩慢,仿佛要把舞曲和跳舞人悄悄地融為一體,舞廳裏在默默地開放著一株株玉蘭。

馬明利正跟著幾個男女青年學跳“三十二步”,雙手插在腰間,身子顯得更緊湊了,這樣,使他那本來軾不算很高的個頭越發地矮小了。他的舞步並不十分熟練,但極為認真,使人感到別有一番韻致。任何一個在場的人都忍不住要看上他一眼。坐在我身邊的一個熟人和另一個我不認識的人在議論:“絕了,剛才他還不曉得什麼叫‘三十二步’,這不,轉眼就跳出味來了。”

“聰明人麵前無難事,他幹啥都有一股靈氣,還會寫文章呢。十年前,鐵道兵報在頭版亮出了他寫的基地狠抓兩個文明建設的經驗,鎮了!”

……

鄭主任、賈政委、肖副政委各自與舞伴踏著輕柔的舞曲從我麵前走過。我的心被他們踩得癢癢的,很是羨慕他們,這羨慕中還伴隨著一種崇敬。旁邊那兩個人的對話我無心聽了,被這動人的舞步牽動著,我起身加入到學“三十二步”的行列中去。我跟在馬明利後麵……

幾分鍾前馬明利也像我一樣笨拙,現在他竟然當起了我的老師。我學得很吃力,他卻越跳越熟練了。

這,就是馬明利。

說實在的,在我所接觸的眾多的部隊政工幹部的群相中,他留給我的印象很特別,也很耐人尋味。自然,我是很喜歡這種“像奔流的小溪一樣歡樂,像思索的大山一樣莊嚴”的“政治委員”的形象的。這是我的心裏話;對於那些整日擺著古板麵孔的政工幹部,我對他們永遠是敬而遠之。就在這不久前,我在西北某地深入生活時,有一位政治部門的領導還似乎是炫耀自己、又似乎是警告我們,說:“我就不相信跳舞的地方不出問題,男男女女擁抱在一起,少不了麻煩事的!”在這位老先生的眼裏,大概所有舉辦舞會的人都是大逆不道的。

馬明利不是這樣。

我無意也無暇去爭論到底該不該舉辦舞會的問題,要我說這都是無關重要的(當然一切活動都要在部隊規定範圍之內),要緊的是我們無論做什麼事情都不要把自己的手腳束縛住,不要人為地降落一場突然而來的大雪,封鎖了所有去外麵世界的路。一個人如果僅僅看見自己頭頂那塊天,瞧見自己腳下那塊地,他即使是一朵美麗的葵花也會凋謝。而我們多麼希望生活中多一些色彩和鮮花呢!

在基地常委班子中,馬明利是屬於“小字輩”,他1949年出生於四川達縣地區農村,1963年入伍。他擔任過排長、政治處書記、組織幹事、組織科副科長和科長、政治部副主任等職。他的才華釋放出來並引起大家的注意和讚歎,是在他當組織科長期間,當時政治部正副主任的位子都是空缺,由他牽頭組織政治部的工作。這樣的環境就迫使著一個人小心翼翼地學習許多他不熟悉、不會的工作。這絕對是件好事。後來,他當了政治部副主任,主任的位子仍然空著,實際上還是他主持全盤工作。正是這種特殊的環境磨練了他,使他在當時看來也許幹了許多力所不能及的事情,但也讓他經了世麵,長了見識。這是基地黨委培養幹部的一個好辦法。

馬明利後來成了一個比較稱職的領導幹部,恐怕與此有很大關係。

我對馬明利的認識是隨著采訪工作的逐步開展從舞廳的“三十二步”移到了44萬畝黑土地上。來基地不久,我就跑了四個場的好些中隊(連隊),看了生活在“軍營中的村莊”裏,戰士們的生活情況。令我為之吃驚的是,我所涉足的每一個中隊,戰士宿舍裏營具之正規、統一,營院綠化之講究、和諧,文化設施之齊全和妥善保管,是絕對的屬於一流水平。我在內地的部隊跑得也不算少,像達到嫩江基地這樣水平的不多。舉個小例子:中隊的每一個戰士都可以平均有一件樂器或文體器械,每到勞動之餘或規定的娛樂時間,活動室裏吹、拉、彈、唱,熱鬧非凡。你如置身其中,肯定會忘了自、己是在偏僻的“北大荒”的。我是非常欽佩基地的領導把“莊稼兵”那本來單調、沉悶的生活,調劑得如此豐富多彩。後來我才知道,莊稼院裏的這套“基層標準化建設”工作,就是由馬明利牽頭組織機關的有關部門具體落實的。這是一朵改革之花啊!

那是1987年末到1988年,馬明利走上政治部領導崗位之前。當時部隊正在貫徹落實中央軍委頒發的軍隊基層建設綱要。基地怎麼辦?黨委把這個任務交給了馬明利。明利是個絕對聰明的人,他一下子就把目光射向了莊稼院之外的地方,“走,看看人家,我們受點啟發!”於是,他帶領著幾個同誌走出嫩江,到沈陽軍區紅一連、黑河軍分區邊防連去參觀學習,取經,袋裏裝著飽乎乎的寶貝回到嫩江。博采眾長,是為了自己這朵花開得更豔麗。這不,一向沉悶、鬆散且帶幾分齷齪的莊稼院,便發生了如上所說的許多變化。

“你們這一套正規化的營區建設設施,能一直保持下來嗎?”我問。

我的擔心並非杞人憂天。有不少部隊這設備那建設,搞得蠻像一回像,耗資也不少。但是,好花開了沒幾日,便凋謝了。

馬明利說,我們這裏不會出現這種短命的花朵。因為隨之他又抓了一項保障花兒常開不敗的措施:計價管理。基地各單位的文體器材、圖書資料全部登記造冊,實行基地、場部、中隊三本帳,三級管理。

責任製這個無價寶降服了許多“難剃的頭”。

馬明利給我講了這樣一件事:去年,他們對各場的文體器材、圖書資料進行了檢查,發現有一個場的圖書保管不嚴,損耗頗多。按規定要罰一千多元。就在要動真格時,有人動搖了,有說情的,也有手軟的。馬明利和主管部門鐵麵無私,照罰不誤。

馬明利明白,如果這一次敗退下來,以後他們製定的“規定”對誰都不那麼靈了。大堤有了蟻穴,遲早要塌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