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街過巷,進了舊城區,車載導航沒出錯,但兩人都覺得說不出的不安,為什麼約在這種地方?
車停在一個農貿市場外,一輛三輪摩托噠噠竄過去,把菜葉和汙水地麵壓出一道車印。放學回家的學生,買菜的婦女,生活悠哉悠哉。
兩人正四外張望著,突然一個男人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您是金總吧?”
沈浪循聲回頭看去,一個消瘦卻溫文爾雅的男人,上身白襯衣,穿了條廉價黑布褲子,腳下是一雙布鞋,手裏拎著菜籃子,青菜魚和豬肉。
“馬哥,不不,馬老板……”金香玉足足認了半天。
“馬學軍。”男人禮儀儒雅的伸手,忽然覺得不好意思,手上還沾了魚腥。
沈浪一愣,馬學軍的一條狗,開豪車住豪宅,出個門兒小弟裝了好幾車,可見了真人,居然是這個樣子,比自己利索不到哪兒去。
金香玉尷尬地給沈浪介紹:“這位就是馬學軍。”
兩個男人互相客氣的點點頭。
金香玉有些哭笑不得,說:“您這是做什麼呢?”
“買點菜做飯,丁豹打電話說你們要來,我給你們親自下廚。”
“那怎麼好意思,馬老板咱還是出去吃吧。”金香玉實在不知道怎麼稱呼馬學軍了。
“不用,家裏頭吃的幹淨,不相信我廚藝嗎?”馬學軍笑著說。
金香玉看看沈浪的眼色,隻好說:“那就給你添麻煩啦,今天也算沒白來,飽飽口福哈哈……”
“到這兒跟到自己家一樣,金總就別客氣了,趕緊家裏坐。”
金香玉反倒不好意思起來,回頭跟沈浪說:“我去開車。”
馬學軍道:“沒幾步路,就農貿市場後邊那小區。”
菜市場不是很大,一路上馬學軍光跟鄰居打招呼了,見誰都客客氣氣的,有個賣水果的三輪車收攤,車壞了,馬學軍又鑽車底下幫人家好一通修,沾了一身機油。
如果不是金香玉認識他,還真不確定這就是傳說中的江陵“副書記”。
走了一段路,金香玉不堪高跟鞋累贅,嗔怪剛才應該開車。
到樓下,馬學軍又換了一罐煤氣,沈浪順手幫他提著。
“馬老板,您可真摳門,買賣做的這麼大,平時讓別人幹不就行了嗎。”金香玉踏踏的跟在最後往上爬樓梯。
“金總是有所不知,街裏街坊的住著。亂七八糟的人一來,生活多不安生。”
“那您就不會換個寬敞的地方住啊。”金香玉笑著說。
“換啥,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老窩,住習慣就有感情了。”
金香玉不禁心底佩服起來,要說馬學軍的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一點不為過,據她所知,江陵很多連鎖酒店、房地產都有馬學軍參股,閉著眼睛走進一個豪宅,那就是自己家;餓了隨便進一家餐廳,就有自己股份。而馬學軍本人,居然就這麼簡簡單單蝸居在這裏,還要自己買菜做飯。
現在兩人算是明白了,馬學軍為什麼不讓把車開進來,就是不想讓鄰居們知道他馬學軍認識有錢人。而事實呢?把俏南國賣了恐怕都不夠給馬學軍提鞋的。
進了馬學軍家,跟這棟老樓很搭配,都是老陳貨的家具。這才知道,馬學軍是和他媽一起住的。
廚房裏,金香玉幫忙打下手,不一會兒飯菜就做好了。
“等阿姨回來一起吃吧。”金香玉說。
馬學軍盛好飯,把圍裙一摘,笑著說:“我媽打麻將去了,不用等她。回頭我再做,我們先吃。”
一頓飯吃得不慍不火,金香玉和沈浪對了個眼色。
馬學軍兩碗米飯吃下去了,又去盛飯,打了個響嗝說:“以前餓怕了,隻有吃飽飯才覺得心裏踏實。”
“馬老板,前些天我和您弟弟在俏南國有點衝突,這事您應該聽說了吧?”
馬學軍抬眼看看沈浪,說:“聽說了,這事確實是我弟不對,給你們添麻煩了,我替他當麵陪個不是。”
“馬老板您這是什麼意思?分明是我們俏南國照顧不到。”金香玉忙說。
馬學軍第三碗米飯下肚,擦擦嘴,說:“金總,不是我給你玩虛招子。你們做的是有營業執照的生意,我弟仗勢欺人就是他的不對。”
“別啊,您這話說的,好像我們來興師問罪似的……”這個局勢完全超出金香玉的預判。
馬學軍擺手示意不要客氣,站起身來,拉過一把椅子踩著從櫃子上翻出一個小東西來,轉身扔給沈浪。
沈浪一把從空中接住。
“朋友,是我兄弟的錯,我馬學軍就必須承認。這小玩意算是給你的見麵禮,別嫌我丟人,因為家裏確實沒啥好送的。”
沈浪展開手掌一看,是一枚子彈頭,有些銅鏽,露出一個難以琢磨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