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我爸在中國銀行有個保險櫃,是給我開的,他說他會把他認為要緊的東西放在裏麵。”
“我爸意外過世,我還沒來得及去看裏麵到底放了一些什麼東西。那保險櫃我從來不用。反正家裏肯定沒留下值錢的東西。”
“為了保命,我說服了他們讓我去銀行看看,把裏麵的東西拿出來讓他們辯認一下,看看有沒有他們想要的值錢東西。”
“我從銀行出來後,接到了他們的電話,他們讓我上一輛藍色出租車。也就是那會兒,傅禹航找到了機會脫身,我就報了警。後來的情況你們就都知道了。”
她配合默契地跟著撒了謊,因為要是把實話全都說出來的話,問題會變得無比複雜。
比如,父親為什麼願意做替罪羔羊?
比如,父親怎麼就遭了謀殺?
比如,父親和傅禹航之間到底是怎樣一種關係?
比如,傅禹航怎麼能查出那麼多的東西?他到底在經營怎樣的一個組織?
比如,傅禹航怎麼會知道大山深處的某個山洞裏,藏著那樣一個構造複雜的密碼箱?
比如,他一個高中生文憑的人,連大學都沒讀過,如何懂那麼複雜的解碼?
……
為了維護這個男人,她撒了謊。因為,她覺得她該信任他。
傅禹航聽了,不自覺衝她微微一笑。她配合得如此默契,又設身處地地維護他,他很高興。
“傅禹航,秦老先生出事時,你在哪兒?”楊凡抓著這個重點,目光犀利地追問起來。
“出差。”
“你太太沒聯係你說家裏出事了嗎?”
“手機沒帶。”
“去哪裏出差了?”
“去了印緬邊境。”
“去那裏幹什麼?”
“談一個珠寶合作方麵的項目。雖然後來我一得到消息就趕回來了,但是因為這事,我太太很生氣,非認為我在外麵有女人。”他攤攤手,表示很無奈,“你們可以查我的行程,我怎麼去的,又是怎麼回的,一清二楚。哦,對了,我太太現在正在使用的手機就是我那個時候買的。”
“那你怎麼會拆卸槍支的?”楊凡笑著,又提出一問。
這是一個很敏感的問題,但傅禹航的反應非常平靜:“我去國外旅行過。有些的槍支管製並不嚴,所以,真槍我玩過,還學過如何射擊。楊隊,你也是男人,又是個玩槍的,應該懂的,男人對這種東西本來就感興趣,有機會遇上了,學著組裝拆卸,順帶打打靶,一點也不稀罕。正巧,我學習能力強,隻要有人給我演示一番,哪怕你讓我學開飛機,我都能讓它在半小時之內飛起來……”
秦芳薇忍不住想笑:他那語氣,跩得都可以上天了。
“你真的很能打。”一直在做記錄的小衛插了一句。
傅禹航笑了笑,毫不謙虛道:“那是我天生的吃飯本事……不過,這些年我已經很少生事了。隻要別人不來動我,我肯定不會動別人。昨天會把他們撂倒,全是因為我要活命。可惜啊,跑掉了一個。”
說到最後,他的語氣裏盡是遺憾。
楊凡扯了扯嘴角,深深地打量了傅禹航好一會兒,都說天上人間的小傅哥是個人才,今日他算是真正領教了。
“那你昨天為什麼去山上?”他又發出一問。
“本來我是去尚市的天上人間分部辦點事,恰好路過那邊,想著之前和我老丈人去爬過山,這一次又沒能給老丈人送終,我的心裏不好受,就想去山裏走走,緬懷我的老丈人……誰知道我老婆跟了過來,還弄傷了腳,忽然又下起了暴雨,我們就去張大媽家留宿了一夜……”
傅禹航的回答十分符合邏輯,叫人找不出茬。
楊凡隻得把話題岔開了:“傅太太,我們能和你一起去銀行,看一看秦先生留下的遺物嗎?”
秦芳薇瞄了一眼傅禹航。
他點了一下頭,道:“去吧!”
她這才應下:“沒問題。”
“今天行嗎?”楊凡看了一下表,“現在是下午三點,過去還來得及。”
“可以,容我上個洗手間。”
“行,你慢慢來。我們到外麵等你。”
楊凡走出病房,在走廊上來來回回地踱步,而後站住了,輕聲對身邊跟著的小衛說:“這對夫妻在撒謊。”
小衛一怔:“他們為什麼要撒謊?差點連命都丟了,為什麼不好好配合我們的工作?”
“這正是我想不通的……”楊凡摸著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病房內,秦芳薇上了一趟洗手間出來,看到傅禹衝自己招手,便走了過去。
他低低地說道:“爸的東西,你盡可以大大方方讓他們看。但是,記住了,一件都不要少地留著。我估摸著除了我,別人應該看不出什麼名堂來。”
那自信的語氣,真是讓秦芳薇納悶極了!這人的心思啊,怎麼就那麼深?想想還有點可怕呢……
“傅禹航,你欠我好多解釋。”她輕輕提醒。
他笑著點頭:“知道。”
秦芳薇離開沒一會兒,鄧溯踏進了傅禹航的病房。
床上的傅禹航正在閉目養神,感覺有人進來,立馬無比警覺地睜開了眼,然後,他看到了站在門邊的男人。
鄧溯衝他挑了挑眉:“傅禹航是嗎?終於見著你了……”
傅禹航緊緊地盯著這個男人,發現他比記憶當中瘦了好多,以前清瘦歸清瘦,臉還是圓潤的,少年人的朝氣一目了然。現在呢,他依舊是一副文質彬彬的書生模樣,但身形清瘦得就像竹竿,臉也變成瓜子臉了。不過也可以理解,長眠十年,任誰都會消瘦。
然而,他認識鄧溯,鄧溯已然不認識他。
無數往日的畫麵在他的眼底翻著,滾著,澎湃著,最後化成一句冷靜的詢問:“你是誰?”
現在,他隻能裝作他們是互不相識的兩個陌生人。
“我叫鄧溯。”鄧溯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床邊,回答道,“是芳薇的男朋友。”
麵對秦芳薇的丈夫,這個男人卻自稱是人家的男友,是個男人都受不住——很多場合,雄性動物會因為雌性的所有權而大打出手。不過,傅禹航現在可憐得很,躺在床上一動也不能動:雖然眼前這個鄧溯看上去像個文質彬彬的書生,但事實上是學過搏擊的;雖然他傅禹航一直很能打,但很可惜,他現在是龍困淺灘,有心無力。
所以,他沒動怒,隻是輕輕一笑:“哦,聽我老丈人說起過,是前男友吧!聽說當初還是你媽把我老婆送進牢裏的。手段夠狠的啊……”
打蛇打七寸,每個人身上都有軟肋,所以在攻擊對方時,擊其要害就顯得至關重要。
鄧溯的臉色一下白了,好半晌才回過神,咬牙問了一句:“薇薇呢?”
“她出去了,”他淡淡道,“你找她幹什麼?想重修舊好嗎?你既然知道我的存在,心裏就該認清這樣一個事實,她現在是我的太太,你這樣跑來是想拆人姻緣嗎?”
傅禹航把話說得格外重,一下子就把病房裏其他人的目光吸引了過來。
“小夥子啊,拆人姻緣是要遭報應的,這種事可不能做……”隔壁床的大媽語重心長地勸了一句。
鄧溯淡淡地瞄了大媽一眼,眼神透出了幾絲不悅,而後又移回視線,死死地盯著傅禹航,沉聲說道:“如果薇薇過得好,我不擾;如果薇薇過得不好,我必奪。”
說完,鄧溯就轉身跨著穩穩的步子離開。而那不輕不重的一句話,卻透著濃濃的愛。
第一個回合,他們誰都沒輸,也誰都沒贏。
又或者,決定他們輸贏的,從來不是他們,而是他們情之所歸的那個女人的心,到底會偏向誰。
閉上眼,傅禹航的心很不好受,有一種失去感在心裏愈演愈烈。
十年後的今天,他們再遇,他可以理直氣壯地指責鄧溯拆人姻緣。而十年前,他也曾想介入,想和鄧溯公平競爭,可是,那也隻是當初的一個想法而已,他並沒有將它實現。
因為,那時的他根本就沒有資格喜歡她。
秦芳薇打開了保險櫃,讓楊隊他們一件件地查看裏麵的東西。
一套收藏版的人民幣;一隻古董懷表,現已停產;一支金筆;一幅字畫;一本老相冊;一隻小號密碼箱……
“能打開這密碼箱嗎?”
楊凡戴著手套,將這些東西細細地翻看了一遍。收藏版人民幣、古董懷表、金筆、字畫,都比較值錢,放在保險櫃合情合理;但老相冊怎麼會放在這裏?有點奇怪。還有那個密碼箱,做工極為精良,看上去不是國內的製造工藝,那觸摸板下麵顯然是有電子芯片在控製的……
“我不知道密碼,我爸從來沒和我說我說起過這裏放了這樣一個東西。”秦芳薇回答。
“先用你平常慣用的密碼嚐試一下,看能不能打開。”楊凡提出建議,而後讓開位置,示意她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