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他,不過兩天的時間,他卻像換了一個一樣,眼神無光,麵容憔悴,曾經那個在飛機上對我露出溫暖笑容的大男生形象,已然不見蹤影。
我恍惚地凝視他,像是聽到了他在叫我,可是心太痛,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手像中風了一樣,顫抖著觸到他消瘦的臉龐,他抓住我,如個孩子般,將臉埋在我的手掌裏,心口痛得快死了一樣,手心感受到他淚水的溫度,有點微熱,過後又是涼的。
我筆直地坐著,爾後,他破碎的聲音響起。
“江南,我父親,他去世了!”
全身像是失去了知覺一樣,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麼,事實上,還是聽清楚了,他說他父親,死了,而我,是罪魁禍首。我身子一顫,差點昏厥過去,卻仍是靠最後一絲力氣在支撐著,發不出聲的嘴唇張張合合。
我們像兩條被拋棄在沙漠上的魚,各自沉浸在各自的絕望裏,已經沒有力氣去安慰對方。
在我意識渙散的間隙,我的臉被人狠狠抽了一下,意識到痛時,已經是幾十秒過後的事了,我被那一掌扇得跌坐在了地上。
“媽,你住手!”
楚皓終於反應過來,站起身,去製止他的母親,我傻坐著沒動,他母親再次朝我撲了過來,長而尖的指甲陷進我的肉裏,我感覺不到痛,任她抓,任她撓。
有人圍觀,有人製止,我全然不做反應,楚皓抱住他的母親,神色痛苦:“媽,你做什麼?你怎麼可以打江南?”
“打的就是她,掃把星,狐狸精,攪得我楚家雞犬不寧還不夠,還有臉跑來這裏?滾,給我滾!”
她咆哮,她抓狂,一直抱著她的楚皓,隻是絕望地看著我。
我逐漸恢複意識,楚皓絕望痛苦的眼神讓我如墜冰窟,我徹底明白,他放棄了,放棄我們的愛了,所有的誓言與承諾,在親情麵前,終究是如紙糊的窗戶一樣,經不起任何風吹雨打的考驗。
周圍的嘈雜讓我頭腦發脹,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是詭異的,幸災樂禍的。
我很想說點什麼,告訴他們,我隻是來確認一下,確認楚皓安然無恙,如此而已,可我知道,我的語言在此刻,是蒼白而無力的。
所以,我閉了嘴,從地上爬起,連行李箱都沒拿,開始往醫院的出口倒退。
腳仿佛不是自己在走,像是被推著走一樣,直到感覺背上撞到一個人,我才恍惚地停下。
車轉身,映入眼簾的,是賀成那張溫文爾雅的臉,此刻正焦慮地注視著我。
真是陰魂不散,我在心裏咒罵,瞳孔深處燃氣一股熊熊烈火。
“滾開!”我沒教養地朝他吼。
就像我回應他的告白一樣,他對於我的怒火,同樣是充耳不聞,布滿血絲的雙眸憂慮地注視我良久,伸手把我拉向他身後,死死地扼住我的手腕。
醫院的保安衝了出來,攔住要向我進攻的楚皓的母親,在嘈雜的人聲裏,我聽到了賀成一成不變的音調:“楚皓,我剛剛得知,你父親已經……”
眼前變得更加混亂,楚皓幾乎是想都未想,就直接朝他撲了過去,賀成一看就是有備而來,楚皓連他的衣領還沒碰到,就被賀成的保鏢衝上前,架住了雙手,寡不敵眾,連掙紮的餘地都沒有。
楚皓在那些人的控製下仰天長嘯,聲音穿透我的五髒六腑,震得我全身都支離破碎,那是困獸臨死前,發出的絕望哀嚎。
我的精神已經到了崩潰的境地,我無助地淌著淚,想迅速逃離這裏,這讓人撕心裂肺的一幕,為何要讓我見到?
我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我開始掙紮,可賀成扼住了我的手腕,我不管不顧,對他拳打腳踢,仍舊沒有用,我手一揚,給了他一巴掌,他愣愣地看著我,一直扼住我的那隻手,鬆開了。
我收回發麻的手,厭惡地瞪了他一眼,然後朝大門口奔去。
身後響起了誰的聲音,似乎是在叫我的名子,是賀成?還是楚皓?我聽不清楚,也不想去聽,這一刻,離開這裏,是我唯一想做的事。
我跑過走廊,穿過人群,與迎麵而來的人撞到,有人被我撞倒,我全然不顧,繼續往前跑,身後響起咒罵聲,我知道,是在罵我,已經不在乎這些了,若是誰想跟我同歸於盡,那就一起好了,此刻的我,比任何時候,都不怕死。
衝出醫院的大門,是長長的階梯,我看了一眼,繼續往前跑,跑下這階梯,就是馬路,我可以找一輛車,讓他送我去火車站,我要馬上回家,我要跟所有的一切說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