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秀水經李家莊的一側要寬上許多。
後來隨著水麵收窄以及河道偏離,使李家莊外空出了一大片的荒灘。
李家莊早早就買下了這一片地,因家中生變而未及改造,這片地也就一直荒在那裏。
李峻帶人將荒地修整了一番,圍上了木牆,蓋了馬廄,河灘馬場就此建成,從明亭草料場拉回的兩百匹馬也安置在了這裏。
為了馬匹的吃食問題,李峻因此也將食邑東明亭的稅賦做了改變,將一半的穀物變成了草料。
此刻,馬場中正有近百人在習練馬術。
江霸原就是軍中的悍將,此刻正指導著眾人如何駕馭馬匹,如何在戰馬的奔跑中熟練使用武器。
由於近百匹馬的奔行,隆隆而起的馬蹄聲震得不遠處的秀水蕩起了層層波紋。
“讓你把身子壓低些,你他娘的記不住嗎?”
“你知不知道你把身子挺這麼直,在戰陣上早就他娘的讓人射死了。就算沒有中箭,也會被人一刀劈下馬的。”
“跟你說多少次了,你他娘的是豬嗎?”
一陣怒罵聲從不遠處傳來,李峻轉頭望去,見江霸正在訓斥一名剛從馬背下來的男子。
說到恨處,江霸抬腳踹了過去,一腳將那名男子踹退了幾步,倒在了地上。
男子並未做任何反抗,隻是有些膽怯地站起身站回原處,隨後又被江霸踢翻在地。
望著眼前的這一切,李峻的眉頭稍皺了一下,將目光望向了別處。
“李莊主,您什麼時候來的?”
一個聲音在李峻的身後響起,一名身穿胡服的年輕人跳下馬背,來到李峻的麵前。
年輕人名叫騫韜,正是那日在平春城中被趕出客棧的三人中的一人。
騫韜是羌族,其族人原本生活在秦州以北。
因秦州大災,戰亂頻發,全族近八百餘戶不得不離開故土逃進仇池,依附在仇池氐族的勢力下。
羌族人多血性男兒,自古便奉承戰死馬上也不病死家中的信念。
然而,在現實的麵前,在以楊茂搜為首的氐族大軍麵前,這些羌族人不得不收起了自己的血性,卑微地忍受著氐族楊氏的欺壓。
不為別的,他們隻想讓族中數千名老弱婦孺能有個活命的地方。
羌族人多是遊牧民族,擅長畜牧業,騫氏一族更是在馬匹的馴養上技高一籌。
騫韜的先祖曾是周朝武王治下的醫馬官員,其官職名為騫人。
那時的馬匹極為珍貴,號稱龍。因此,騫人的待遇也是極高,均被尊稱為豢龍氏。
其後人也便以此為榮,將官職作為了自己的姓氏。
然而,這一切都已經成為了遙遠的過去,如今的騫氏一族成為了流民,一群擅長養馬的流民。
他們逃到仇池後,自稱右賢王的楊茂搜便讓他們飼養牛馬,以此賣錢來交納稅賦和換取保命的糧食。
這次,在平春城中是李峻救了騫韜,作為族中頭人長子的他發自內心地感激李峻。
騫韜之所以沒有離開,一是因為這次往回運的東西過多。處於穩妥的考慮,李峻建議他們分兩次運走。
騫韜留下等著運送第一批貨物的人回來,然後再將剩下的糧食與布匹一起運走。
另一個原因,是李峻請求他暫時留下幫忙照顧和馴化馬匹。終歸騫韜熟悉這些馬,在馭馬方麵也是行家。
在李家莊的這段時間,騫韜並沒有因為自己是胡人而受人冷落。相反,他深切感受到了李峻以及其他人的真誠與熱情。
騫韜喜歡李家莊,也喜歡這裏的人,尤其是看到李峻在莊子裏的為人處事,更讓他對這個比自己大上一歲的莊主敬佩不已。
因此,見李峻來到馬場,騫韜趕忙騎馬跑了過來。
李峻見是騫韜,笑著說道:“我也是剛剛到,騫韜,你一直在這裏,和我說說,他們有沒有偷懶?”
李峻說的原本就是一句玩笑,沒想到騫韜卻當了真,以為李峻讓他成為告密者。
騫韜有些為難地說道:“李莊主,我們羌人不能在別人背後說壞話,再說那些兄弟們也的確練得很辛苦。”
見騫韜漲紅了臉,李峻一把攬過了他的肩膀,大笑道:“我的好兄弟,我和你開玩笑呢。”
見李峻是在開玩笑,騫韜也隨之大笑了起來。
這時,李峻發現在馬場的另一處,郭誦正領著十幾人在練習縱馬拚殺。
“那邊好像不是我們李家莊的人,他們是誰?”
“是郭兄弟帶來的人,好像是郭家的護院。”騫韜隨口回答。
李峻聽聞,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口中嘟囔:“真是會占便宜,他郭家不掏一分錢,用起來倒是不臉紅。”
騫韜聽到了李峻口中的抱怨,他清楚李家與郭家的關係。
然而,他不知道該不該回應李峻的抱怨,更不知道該如何去回應,隻好“嘿嘿”地笑了起來。
兩人正說著話,遠處的郭誦、江霸與李瑰看到了李峻,三人一同跑了過來。
“喂,你們郭家沒有馬匹嗎?幹嘛領這麼多人來馬場?”一見到郭誦,李峻就笑著嘲弄他。
不等郭誦答話,李峻故作嚴肅地問向李瑰:“你這個支隊長是怎麼當的?這麼多的外人進入李家莊,你都不管?”
李瑰望著李峻,又轉頭看看郭誦,一臉愕然地回道:“這…這不都是一家人嗎?哪裏有外人了?”
郭誦撇了撇嘴,笑道:“是說我呐,李二郎……”
話未說完,他見李峻瞪向了自己,趕忙笑嘻嘻地改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