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寒冬已至。
內城西雍門外,三裏禦道北。
“唉...”
長沙王司馬乂望著被大火燒毀的白馬寺,口中重重地吐出一口悶氣。
當下的白馬寺並非是東漢明帝所建,那座寺廟早已毀在東漢末年的戰亂中,是被渤海太守袁紹燒蕩殆盡的。
前朝魏文帝建都洛陽後,在原址上重修了白馬寺,這才讓“祖庭十古”的白馬寺再次佇立於洛陽城中,將佛法重新普照人間。
然而,攻進洛陽城的張方不僅縱兵亂殺無辜,還燒毀了城西的大片房屋,更是一把火點燃了白馬寺,將燒蕩殆盡的命運又一次強加給了這座寺廟。
“長升,你盡快調些穀糧過來,再安排人手建些可擋風的棚戶。”
司馬乂說著,轉身望向避寒於殘廟中的百姓,搖頭道:“天寒了,他們熬不過去的。”
司隸校尉劉暾點頭應道:“稟明公,卑職已經吩咐人手去做了。”
司馬乂點了點頭,側身對李峻道:“世回,眼下城中的穀糧充足,這還多虧了你那日的提醒,否則真會出大問題,你是立了大功一件呀!”
李峻笑了一下,搖頭道:“不算的,這本就是屬下應盡的職責,籌糧之功當屬劉校尉與荀司空,世回哪裏敢搶這份功勞?”
劉暾知曉存糧的建議出自於李峻,見其謙遜不爭名,心中對李峻的好感又多了幾分,笑道:“世回過謙了,即便存糧的功勞你不要,連磨的功勞你可推不掉吧?”
原來,張方在城外築壘固守後,挖斷了千金堨,導致流入城中的清水斷流。
如此一來,原本用於磨穀去殼的水碓幹涸,城中的吃糧出了問題。
十磨聯動,關鍵在於齒輪運用的技巧,難是難了些,但對李峻來說也並非是一籌莫展。
經過圖紙的設計,再由小樣的實踐後,李峻命城中的工匠造出了靠畜力拉動的連磨。
連磨的使用效率雖然與水碓仿佛,但磨出來的糧食卻更精細,口感上也自然強了許多。
不過,連磨的出現是解決了城中的口糧問題,但同時也得罪了某些大族。
因為那些水碓被某些大族所控製,每年都會有大筆的進項,李峻的連磨是在斷人家的財路,這種仇恨怎能不被記下呢?
“哎呀,長升兄,你可說錯了。”
李峻連忙擺手,笑著繼續道:“那是明公的點撥,還有工匠們的巧手,與我李世回可沒關係,你可別把這份要命的功勞算在我頭上。”
司馬乂聽著李峻的話,自然能猜到話意。
他先是笑了一下,淡淡地說道:“世回,一個連磨就嚇到你了?本王倒要看看誰敢嚇你。”
李峻笑了笑,劉暾也笑了笑,但他的笑中有些意味深長。
劉暾能從司馬乂的話中聽出,這個李世回已經是長沙王的股肱之將了。
暮色時分,天空再次飄起了小雪花,風也緊了起來,抽打在人身上有著透骨的寒。
李峻辭別了駐守城西的司馬乂,與杜麟等人離開了西城,但他並沒有直接回城東的軍營,而是去了青梅巷。
此刻,青梅巷的一所小院內,兩個年歲不大的女子正對著一堆糧物發呆,不知該如何處理。
“姑娘,李將軍咋讓人搬來這麼多的東西呀?咱們也不能都堆在屋子裏吧?”
丫鬟春桃是有些發愁。
當下的洛陽城中,軍糧是不缺的。
然而,對於尋常的家戶來說,這些糧物可是金貴的東西,即便是花上千金也買不到這十分之一。
春桃自然知曉這一狀況。
可...可這也有些太多了吧,就自己與姑娘兩個人,這要吃到啥時候呀?
宋褘搓了搓有些凍冷的手,笑道:“傻丫頭,別人想買都買不到,你還嫌多。若不是李大哥一直讓人送東西來,咱們倆早就買不到糧了。”
宋褘說著話,想要搬動身前的糧袋,可使了一下勁後,發現自己根本搬不動。
她無奈地拍了拍手,繼續道:“再說了,若是李大哥他們每日都來吃飯,這些糧也是不愁吃的。”
李峻回洛陽守城後,時常會到宋褘這裏看一看,有時也會留下來吃頓飯。
李峻之所以會如此做,並非是出於什麼歪心。
他隻是覺得自己與宋褘是熟人,也算是朋友了,力所能及地幫幫忙,是朋友應該做的事情。
畢竟,宋褘與春桃隻是兩個無依靠的人,在這座戰亂的城中,許多困難不是她們兩個女孩子所能承受的。
春桃聽宋褘如此說,亦是點頭道:“姑娘說的也是,李將軍吃得倒不多,杜大哥也還行,就是那個王將軍挺能吃的。”
宋褘聞言,指著春桃笑道:“你這丫頭,人家來吃飯,你如何還算人家吃了多少啊?”
春桃也笑了起來,正欲說話,卻聽院門外有人輕咳了一聲,李峻與杜麟出現在了門前。